他伸手摸了下雅治的頭,動作很輕柔,
他如同一個溫柔的長輩一樣,和雅治打了個招呼。
赤司雅治整個都僵住了。
他沒和赤司征臣直接接觸過,以往都是遠遠地看一眼,或跟在那嶽先生身後,聽他吩咐事情。
那時他完全就是冷酷精英的模樣,神態表情有些微的倨傲,很有威嚴。
“征十郎呢?”赤司征臣問,
“去幫夫人拿藥了。”
“我知道了。”
他的氣場很溫和,唇邊的弧度似有似無,恰到好處。
見對方看向詩織,赤司雅治很有眼力見的出去了。
他意識到,赤司征臣是懷著歉意來的。
沒有來看望生病的妻子,不管言語還是行動都讓孩子心痛和失望,他自我反思且愧疚了。
原來不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赤司雅治腹誹。
征十郎長大後不會就是那個模樣吧……不是說兒子都會像父親嗎?
他在外麵等了一會兒,給回來的征十郎打了個眼色,紅發男孩兒抿了下唇,緊張又期待的走了進去。
赤司雅治就又默不作聲的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完全是個被排除在外和他們毫無關係的小子啊。”達裡爾嘖嘖出聲,“我都要替你感到尷尬了。”
雅治用唇形告訴她,“不要挑撥離間。”
在這種情景下傷心落寞本來就是自找麻煩自我垂憐。
雅治早就習慣了,大街上這麼多圓滿的家庭,他見到哪個都要去聯想自己可憐自己嗎?
他摸著自己膝蓋上的淤青,轉眼看到那嶽先生向這邊走來。
雅治硬著頭皮和他打招呼,而那嶽先生隻是歎了口氣,“下次可不準胡鬨了。”
他們果然知道這次逃課的真相。
雅治:“抱歉,不會了。”
他們兩個像門神一樣在外麵等著,大概是因為那嶽身上的西裝太過板正,路過的行人大多都會往這邊看一眼。
赤司雅治盯著他們頭頂的數字,突然說道,
“……我以後,可以當醫生嗎?”
“……嗯?”赤司那嶽差點兒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這是雅治突然產生的想法,比靈光一閃還要猝不及防。
但一旦有了這個念頭,他突然升起了無限渴望,比之前更有動力了,“我想當醫生。”
靠醫術救下的生命,那一定是靠自己雙手從死神那裡搶人。
“死亡率最高的是什麼病呢?”雅治出神的看著來往的人,觀察他們的臉色和體型,雖然很難看出什麼信息來,他沒有偵探那種靠蛛絲馬跡把人扒的底褲都不剩的本事,
“腫瘤科吧。”那嶽先生隨口說道,“但你是這麼想的嗎?”
這其實無傷大雅,赤司雅治的定位是赤司征十郎的左膀右臂,不一直有玩笑話說,總裁的身邊總會有個隨叫隨到的神醫朋友。
赤司雅治又摸上自己的脖子,那裡還纏著手法漂亮的繃帶,“急救醫生是不是更好。”
雖然辛苦一些,但雅治可沒心思休息。
有了這個目標,赤司雅治回去又求那嶽先生給他搜羅來一堆醫書。
哦,醫書對他來說還太早了,他先學的是生物。
“你不會是受了上一世的影響吧。”達裡爾深覺奇妙的感歎道,“又學商又學醫,完全是你第一世的路線啊。”
雅治第一世死得太早,不然他肯定能有所成就。
忙起來的赤司雅治自動忽略了達裡爾的存在。
因為新給自己加的課程,雅治變得比赤司征十郎還忙,他們每天一小時的玩樂時間成了雅治唯一的休息時刻。
赤司征十郎得到了一個籃球。
是詩織給他的,說那天發現征十郎的準頭很好,說不定很擅長投籃。
赤司征十郎當著雅治的麵對著籃筐動作標準的擺了個起手式,然後自信丟出——
球連籃筐的邊都沒碰到。
征十郎:“……”
雅治:“……”
雅治:“意外,你再試一次。”
征十郎:“不用,我第一次接觸籃球,肯定打得很爛。”隨後他眼神奇怪的看著雅治,“雅治,如果你哄著我說好話,那我們就不是朋友,是被奉承的上司和獻媚的下屬。”
雅治一噎,“……你的比喻好犀利啊。”
征十郎撿起籃球,“要來試試嗎?籃球不是一個人的遊戲吧。”
赤司雅治揚起笑容走過去,“你也要在籃球上和我比個高下嗎?”
“勝利無處不在。”
赤司雅治從來沒見過征十郎那樣開心的笑容。
他也被感染的笑了起來,即使對籃球的規則還一知半解,兩個人也玩得格外儘興。
那嶽先生來叫停時,雅治看到征十郎流露出了明顯的失望和不舍。
“明天再來吧,到學習的時間了。”雅治舉起他的臟手,“大少爺該去洗手了。”
他們不知不覺出了一身汗。
赤司征十郎對大少爺的稱呼有些不滿,用指腹掐了下雅治的臉,雅治臉上頓時多了兩個臟印子,“現在你該去洗臉了。”
半晌,他們相視笑了起來,然後肩並肩的往衛生間走,
“待會你要學什麼?”
“數學。”
“最讓我頭大的科。”
征十郎不信,“你明明遊刃有餘。”
“我最討厭數學啦,我覺得也不會喜歡生物的。”
他可能是偏文科的腦子,第一世雖然跟著月彥先生研究醫術,但當時西醫並未發展和普及,大多醫館都是學的中醫。
“但我聽那嶽說,你想當醫生。”征十郎遲疑道,
“對,這就是我遙遠的夢想了吧。”
雅治拖長了尾音,“夢想有些難,但我會為此努力的……”
***
咒靈的後續問題,是雅治從醫院回來後一個月才發生的。
當時家裡來了個客人,雅治被那嶽先生叫到了客廳,然後被那個人檢查了好幾遍,還提著籠子拿了道具挨個給雅治試驗。
赤司征十郎察覺到動靜,趴在門邊望了望。
“進來吧。”
征臣先生讓他近距離圍觀,“你遲早接觸這些事情。”
然後,被請來的咒術師得出了結論,
“沒有,這孩子看著隻有微弱的咒力天賦。”他推了推眼鏡,“但他畢竟還很小,還有成長的空間,能看到咒靈,至少能成為輔助監督。”
雅治聽得一頭霧水,
那人又說,“這裡沒有咒靈的氣息,醫院裡的那一隻,大概是跑了,本來那裡就容易滋生負麵情緒。”
雅治不知道他們說話的前提,也不清楚征十郎是怎麼給征臣複述的,但不妨礙他此時覺得自己像個待估的商品。
這個說法有些過分,但來人的眼神是讓他這麼感覺的。
有些高高在上的討厭。
咒術師轉身去和赤司征臣談話,征十郎借著時間站到雅治身旁,湊在他耳邊小聲說道,“我給父親說,你能看到咒靈,還從咒靈手下救了我和母親。”
這完全是對雅治有利的說法。
“父與母的事情我也說了。”
赤司雅治點點頭,發現手背被碰了碰,抬眼就看到赤司征十郎忐忑的神情。
隻聽咒術師用不怎麼縮小的音量說道,“等他到了年紀,送去高專學習吧,如果能開發出咒術,說不定能有些用處。”
這人在自說自話什麼?
雅治有些火,他壓抑著,沒表現出來。
“您能和我解釋一下嗎?”他儘量把語氣放得平和有禮,“我還不是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和未來走向。”
“咒靈,從人的負麵情緒中誕生,嚴重危害了公共安全。而咒術師,就是祓除它們的職業。”
對方插著兜,眼神上下瞄著打量著雅治,“能看到咒靈,你已經比大多數人強了。”
“對於你這種人才,我們有相應的培訓機構,會有咒術師對你進行指導。你的未來有兩種可能,一是成為與咒靈戰鬥的咒術師,二是成為替咒術師傳達任務的輔助監督。”
“至於你們說的什麼‘父與母’……”他語氣隨意,“我沒有見到,這孩子身上甚至連殘穢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專業人士也搜索不到父與母的影子嗎?
“我也去過那間醫院了,您夫人身邊很乾淨,不如說,整個醫院都沒問題。我們的‘窗’會儘職的探索咒靈,如果真的有那麼厲害的家夥,不可能沒發現。”咒術師的眼神有些不耐煩,顯然覺得自己白跑了一躺,又礙於赤司征臣的身份不能說得太過,
“我理解你們的擔心,如果這孩子身邊纏著咒靈,能把它叫出來嗎?”
這句話說得陰陽怪氣的。
他為什麼要這麼傲慢?
赤司雅治有些匪夷所思。
麵對赤司征臣都這個態度,那對沒什麼身份地位的普通人呢?
“雅治。”赤司征臣喚道,
被一堆視線盯著,雅治沉聲道,“……它消失了。”
“什麼?”
“我找不到它了,即使叫它,它也不出來。”
這是真的,雅治去過沒人的地方嘗試父與母的可控性,但失敗了。
一聲不加掩飾的嗤笑。
幾人的目光頓時又投向了咒術師。
男人的眼角眉梢都是戲謔,“不好意思,我隻是想,能操控咒靈的人果然不存在啊,那是多麼稀有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