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很有效果,那妖怪白色的眼睛耷拉下來,另一隻還生動的提起,成了一對大小眼,像是迷惑不解,從書洞裡探出頭循聲望了望。
夏目雅治的表情很凶,“你招惹糾纏的這個人類,是我的人。”
夏目貴誌:“?!”
什麼啊?!雅治又說這種糟糕的話了——!
而夏目雅治不知情的繼續說,“識相的話就離開,我沒有多少耐心。”
“如果你再不放過他,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疼痛和絕望。”
“八原你知道嗎,大妖怪三筱你認識嗎?惹惱了我,你就沒有未來了。”
那隻妖怪的眼睛隨著雅治的一句句話頻繁眨動,像是哭出來一般抖動著身體,他倏然開始鞠躬道歉,看上去並非多麼極惡不赦,也好像不是欺軟怕硬,因為夏目雅治沒搬出三筱的名號時他就已經在發抖了。
雅治才意識到,這隻妖怪可能隻是不會與人類相處——他幼稚的做些吸引人注意的舉動,隻是想夏目貴誌對他作出回應罷了。
在他眼裡,夏目雅治像個大惡人一樣。
夏目貴誌一懵,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你彆作出這麼楚楚可憐的模樣……”夏目雅治不吃他那套,“貴誌說了很多次讓你不要打擾他了吧,但你不聽,你能明白我的話,證明你並非不懂語言,”
“你就是仗著沒有妖怪阻撓你。”
那隻妖怪發出一聲怪叫,從窗邊溜走了。
他走時帶起了陣風,於是班裡有人叫夏目貴誌把窗戶關上。
夏目雅治坐在無人靠近的窗邊,乘著那陣風撩了撩自己的鬢發,“我覺得他隻是戰術性撤退,還會來找你。”
夏目貴誌借著關窗的動作和他小聲說話,“你剛剛好凶,雅治。我從來沒有見你這樣子過。”
夏目雅治深情的拿出一本言情,“我覺得我模仿得蠻像的。”
夏目貴誌看清了封麵:“……”
夏目貴誌:“不要對著那本書改變人設啊!”
“很失敗嗎?”
“不,不是……就是,有些讓我不適應。”
夏目貴誌隨便從班裡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散文集,“要不,讀這本?”
朋友推薦的書,夏目雅治自然欣喜的接過,“看來我的學習之路還很長。”
夏目貴誌睜大眼,過了會兒,他又柔和了表情,“為什麼突然開始照著書中的故事學習了呢?”
“因為我想學會人類的處世之道。”夏目雅治垂著眸,日光照著他的側臉上,他好像要融化進模糊的白色之中,“達裡爾說,你也說,我有時候很蠢。”
“我沒有說你蠢……”
“差不多的意思,總之就是我不懂人情世故。”
“我哪裡不懂了。”
“明明我比很多人類都要誠實,比很多人類都要努力。”
***
夏目雅治所說的努力是什麼,夏目貴誌後來理解了。
他親眼看到白發的妖怪拿一張床單接住了從五樓掉落的嬰兒,接住後還後怕的哆嗦著手,手指卻攥得死緊,“救下來了……若是這小家夥落在地上,有多少人要痛啊。”
那危險的舉動把夏目貴誌的臉都嚇白了。
等他反應過來,夏目雅治已經把嬰兒塞入茶發少年的懷裡,催促他快把孩子還給那家人。
那天的一切都混亂且匆忙,夏目貴誌接受了那家人瘋狂的道謝,後來還被上門拜訪,因此,街坊鄰居好長時間都在誇讚他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後來夏目貴誌才有機會對雅治抱怨,“那孩子的手離你這麼近,差點兒就碰到你了。”
“沒關係,碰到就碰到了。”夏目雅治很灑脫,“無非是一命抵一命,總歸都是劃算的。”
至於那隻纏上夏目貴誌的妖怪,果真在一周後又偷偷跑了回來,他見雅治不再跟在貴誌身邊,又想躲進鞋櫃裡製造驚懼。
但這一次,夏目貴誌見到他的第一眼就一拳頭揍過去了。
這是夏目雅治告訴他的,他當時的嗓音還帶著笑意,“貴誌,你難道沒有發現嗎,你身負強大的妖力啊。”
“這妖力讓你在妖怪眼裡格外突出,所以你才會被他們盯上。”
“彆擔心,這妖力是保護你的。”
“你隻要揮出一拳,不需要什麼技巧,普通的妖怪都會被你打跑。”
夏目雅治沒有騙人,沒有吹牛。
那隻妖怪真的怕了,自此都沒再對夏目貴誌做過分的惡作劇。
夏目貴誌有時候會不好意思的覺得,雅治和他的緣分像是緊密相連的線,牽引著他們難以割舍彼此。
因為夏目雅治救人的時候時常需要人類的幫助。
而那個人類,隻能是夏目貴誌。
夏目貴誌幫他搭訕過陌生人,靠問路的借口拖延了時間;幫他安慰過失意的考生,隻是說了幾個字,那位考生的眼裡就亮起了光;幫他追逐過一輛騎著自行車的少女,提醒她刹車失靈了。
這讓夏目貴誌覺得自己是有用的。既然有用,就不會被輕易拋棄。
所以這段友情也能更加牢不可破。
冬季的某一天,夏目貴誌在深夜被雅治敲了窗戶,他迷蒙的揉著眼睛去開窗,“怎麼了?”
“我要回老家啦。”少年說,像每一個離鄉許久終於能回歸故裡的旅人一般,“過來和你道個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