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雅治是在溫暖柔軟的床上醒的。
房間門並沒有關,透出些許並不刺眼的燈光來,外麵隱隱約約有談話聲,中原雅治尚還混沌的大腦沒能讓他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
……第三世。
雅治想起了自己的第三世。
最短暫,也最遺憾的一世。
被遺忘的滋味並不好受,中原雅治仿佛有種被掐住脖頸的窒息感,他似乎才學會呼吸,於是從漫長的回憶裡醒來,他模糊記得自己記起記憶之前不知緣由的哭了,現在摸摸臉上,倒是沒什麼痕跡。
中原雅治翻了個身,他醒來沒有出現在醫院的病床上,說明自己昏睡的時間並不長,起碼不至於嚇得人把他送去急救。
手下意識摸索著手機,那款銀白色的兒童機被人貼心的放到了床頭櫃上,中原雅治點開屏幕,上麵仍然是夏目貴誌給他發來的,見麵的消息。
……原來如此。
原來他真的得償所願了。
中原雅治擁有了夏目雅治所有渴望的東西。
怔怔盯著虛空兩分鐘,沉浸在情緒裡的中原雅治才漸漸緩過來,他暫時不知道自己近幾天的安排,於是撐著不良狀態下的身體眯眼回複:[我問問我哥哥,看看最近有沒有空。]
信息發過去好一會兒才已讀,夏目貴誌可能是在寫作業,[好。]
中原雅治起身下床,身體沒有不適感,再一看時間,電子時鐘顯示此時是晚上八點。
不算晚,這個點醒來,晚上怕是不用睡了。
這麼想著,外麵的交談聲在中原雅治的耳朵裡清晰起來。
“我想雅治可能太想他哥哥了。”是萩原研二的聲音,沒有刻意壓低,或許以為雅治的房門還關著,“你總說這孩子很誠實,不把話憋在心裡,但萬一觸到你傷心處了他可能就瞞著了。”
“我傷心處,我什麼傷心處?”鬆田陣平在咕嚕咕嚕的沸水聲回他,“哦……你指他怕我吃醋?不會吧,在他眼裡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這也太肉麻了。”
“小孩子的心思比較細膩嘛,他大概率在想,自己跟著你住卻想念彆人,會顯得不喜歡你。”
“……”
“這麼算起來,他都快一年沒見到他的中也哥了,連過年都沒有。”
“嗯,說的也是,但是中原說他出國工作了,具體我也沒問,不然直接帶雅治去見他了。”
中原雅治靠在門邊靜靜聽著。
中也還在橫濱,隻是為了不讓雅治去橫濱而給鬆田陣平編的借口而已,中原雅治也不想給中原中也添麻煩。
他從自己的房間出來,兩個靠在廚房台麵上的青年看過來,神色各異的和他打招呼,
“呦,小哭包醒了。”萩原研二的眉眼自帶笑意,“看你眼睛都腫了,遇到多難過的事了?”
中原雅治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做了個夢。”
鬆田陣平把煮著粥的爐灶關火,這個說辭讓他感到熟悉,於是他認真的問,“這回是什麼夢。”
“妖怪的夢。”
“那挺光怪陸離的。”
因一場夢便能哭泣,真是情感纖細的性格。
“其實這個夢並沒有很悲傷,我哭,主要是因為喜極而泣。”
謔。
萩原研二:“你還會用喜極而泣?”
中原雅治:“……”
中原雅治:“研二哥,我語文成績很好,而且我馬上就不是小孩子了。”
“抱歉抱歉。”萩原研二下意識目測了下中原雅治的身高,“隻是很難想象,喜極而泣這種情緒,會出現在……”
會出現在一個孩子身上。
即使中原雅治是個各方麵都很早熟的孩子。
“然後呢?我在聽。”鬆田陣平靠近他,
中原雅治接過鬆田陣平遞給他的水,繼續說道,“那隻妖怪被親近的人漸漸遺忘,被困在怎麼都無法走出的偏僻狹小地方,最後心懷絕望而死,因為我現在比夢裡的自己幸福太多,有了他渴望的一切,所以是得償所願的喜悅。”
夢裡的自己。
鬆田陣平咬著這個字眼兒。
果然不是普通的幻想夢。
很多人做夢時都會忘記自己身處虛假的夢境,而在夢裡真情實感的經曆生離死彆,鬆田陣平也夢到過萩原研二犧牲,那種失去摯友的痛楚和陰影,他連醒來都難以脫離。
所以中原雅治夢到了可怕又真實的事情。
而為什麼會做這種夢……
鬆田陣平凝視著中原雅治平靜的臉,
真的是因為與親密的兄弟分離太久,產生了自己被拋棄的危機感,或者孤獨感嗎?
“來,先吃點兒東西。”鬆田陣平把粥遞給他,“你從中午睡到現在,晚上估計睡不著了,明天要請假嗎?”
“我可以硬睡。”
“不會害怕再回到那個夢裡嗎?”
中原雅治一愣,“……我沒有害怕。”
“硬睡很容易胡思亂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