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全套戰術服的武警們貼著牆壁一路潛行,儘量放輕自己的腳步聲,耳麥裡偶爾會傳來簡短的指令,無人的走廊和過於空蕩的建築令他們繃緊了神經,但不管怎麼看,從目前所見而言,這不過是一座在普通不過的醫院罷了。
要不是他們親眼看著這座醫院是怎麼從黑洞裡緩緩出現的,他們會認為這不過是個最尋常的探索任務。
但是很可能……這棟醫院本身就已經變成了他們無法想象的某種怪物,而他們從走進來的第一步起,就被這個怪物吞入了肚子,隻等著它滿足後開始咀嚼。
領頭的青年有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眸子,口鼻被麵罩遮住看不清臉,唯有一雙眼睛沉穩銳利,透著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特有的英武正氣。
他右手端著槍,無聲地沿著空蕩蕩的走廊前行,忽然舉起左手握拳過肩,這是個停止前進的戰術手勢,跟在他身後的隊員們同時停下了腳步,同一時間提高了警惕。
帶隊者朝後麵擺了擺手,做了兩個手勢,點點前方,緊跟在他後麵的兩個人立即會意,前麵有個房間,隊長聽見裡麵有聲音,打算進去看看。
兩人利索地貼地溜到門的另一邊,把槍口位置調整到正對門的方向,朝隊長比了個大拇指。
七個人屏聲靜氣,看著隊長站起來,側過身體輕輕握住了門把手。
厚實的木門打開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順著他的力道緩慢地蕩開一個半圓弧形,把房間裡麵的景色統統展現在了他眼前。
身體本能超過了神經處理速度,他舉起槍迅速左右排查,就和身體緊貼牆壁站在門另一側的人對上了眼。
對方正高高舉著一隻手臂那麼長的花瓶,一副要趁亂偷襲殺人滅口的姿態,還有點因為被抓包所以顯得有點尷尬的表情,舉著花瓶的手不上不下地停在空中,和正對著他的槍口對視了兩秒。
“……誤會,我是良民。”
過了令人窒息的三秒,模樣斯文秀氣的年輕人露出了一個微笑,放下花瓶舉起雙手,誠懇解釋。
“安全,發現一名幸存者。”
隊長麵罩下的嘴角抽了一下,不知道該對“良民”這個詞語發表什麼感想,隻好轉頭對隊員說話。
隊員們放下槍免得嚇到普通群眾,探頭探腦地在隊長後頭瞅了眼房間裡的人,短短半分鐘不到,“有個勇士試圖砸隊長花瓶”的八卦已經傳遍了小隊頻道,他們都想來瞻仰一下這位膽大包天的義士的臉。
沒想到居然是這麼文質彬彬的一個人啊,看起來小隊裡隨便一個人都能一拳打好幾個他……果然人不可貌相!
雖然心中這麼調侃著,但這群訓練有素的武警還是下意識保持著緊繃的神經,走在隊伍末尾的一個青年撥開同伴走過來,扯下麵罩露出一張親和力十足的溫柔臉龐,對房間裡明顯有些緊張的年輕人颯爽利落地敬了個禮,然後笑:“你好,我們是上麵派來援救你們的,不要怕,已經沒事了,我的戰友會帶你出去。”
聽著自己的副隊和藹地說出這套話,拄著槍站在邊上的隊長瞥了一眼那個剛才還試圖舉花瓶爆他頭的人……看看,看看,他哪裡像是在害怕啊!給他一把槍說不定都能在他們麵前殺個七進七出呢!
自娛自樂地在心中腹誹了一句,他點了個人:“小周,帶他出去。”
他們誰都沒有急著問他這裡發生了什麼,妥帖地避免他回想起不好的事情,喬晝乖乖地聽從指揮,快要出門的時候才恍然像是想起什麼一樣轉身:“啊對了……”
他一轉身,原本背對著他的隊長和副隊同時握緊了槍,肩背肌肉緊繃,手臂抽動了一下,像是舉槍反擊的前兆。
——十分警惕,沒有完全信任他。
對於這種反應,喬晝反而鬆了口氣,如果他們碰到一個人形生物就當自己人,那他還要苦惱是不是該提醒他們彆這麼天真了。
目前看來,德-華友誼精神救濟院好像已經消失,第三醫院恢複了常態,但誰也不知道那些怪物到底有沒有隨著救濟院一起離開。
把本來打算說的話咽下去,喬晝假裝沒注意到他們的反應,若無其事地說:“這裡……有些人變成了怪物,看見正常人就會失去理智地追殺,總之……你們小心一點。”
“……大概還有多少幸存者?”聽喬晝的話邏輯清晰,似乎還有正常對答的能力,副隊忍不住問了一句。
喬晝的視線掃過那張清秀的臉,看見他不加掩飾的期待,頓了兩秒後回答:“我不知道,大概不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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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發現一名幸存者。”
“三隊,發現四名幸存者。”
彙報聲與同步圖像傳到外麵的指揮車上,卻沒有令周圍的人更輕鬆一點,相反,隨著擴音器裡陸續的彙報,指揮車裡的氣氛越來越壓抑了。
“整整五百八十七個人失蹤,找到的幸存者還不到十個……”有人低聲喃喃。
其他人呢?
沒人願意去想這個問題的答案。
隻可惜答案不是他們不想聽就不會來的。
一直沒有出聲的二隊按住了耳麥,低沉的聲音透過擴音器響在指揮車裡:“二隊,發現……四具遺體。”
指揮車裡的氣氛更凝重了,但這還不是結束,隨即不僅是二隊,連一隊和三隊也開始加入彙報。
“三隊,發現兩具遺體,位於二樓病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