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開口的是那個短發的女性,她當著喬晝的麵合攏手邊的文件夾,將筆放下,表示自己的無害,另一個男人更是假裝自己不存在似的,隻是微笑不開口。
“你是今天上午來辦住院手續的是嗎?我聽說好像是你的姐姐陪你來的……”
以家常閒聊作為談話起點,喬晝慢慢緩和了神情,露出一個細微笑容:“是的,沒想到會碰上這樣的事情,我本來還以為是我的幻覺。”
“幻覺?因為太不可思議了是嗎?”女醫生語氣舒緩,順著喬晝的話往下聊。
“不是,”喬晝掃了他們二人一眼,溫和地提醒,視線從女醫生合上的那個文件夾上掠過,“你們應該看了我的病曆吧?——啊,不用道歉,也不是不能說的事,我應該已經被診斷患有妄想症,經常能看見奇奇怪怪的東西出現在麵前。”
“比如早上進醫院之前,我看見停車場有個巨大的史萊姆在飄,彩色的那種,後來我還看見了一個很大的黑洞,它在慢慢地把整個醫院都吞掉——”
喬晝敏銳地注意到在他說出“黑洞”這個詞語時,對麵的兩人神情都變了,還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假作無視這個小細節,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花園裡長出了一棵很高的樹,上麵掛著奇形怪狀的果子……說真的,這種場景我都已經習慣了,所以周圍環境改變之後我隻覺得是不是我又——犯病了。”
他吐出那個詞語時,神態自若,看起來一點也不覺得承認自己有精神疾病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不過這樣坦然的態度也讓對麵兩人放鬆了點,女醫生點點頭:“這樣說起來的確是像幻覺,那個黑洞你是什麼時候看見的?它一直在動?”
“體感是在勻速前進,在黑洞範圍內的建築全都被吞掉了一樣,持續了有一段時間吧,怎麼,難道這不是我的幻覺?”喬晝反問。
女醫生巧妙地引開了話題:“除了黑洞,還有什麼特殊的嗎?醫院裡的景色突然就變了?”
喬晝點點頭:“很突然,就像是3D視角轉2D一樣,周圍一下子變像素風了,連人都是像素方塊,然後又馬上變回3D——也不排除是我還在犯病。”
女醫生對他的自嘲笑了笑:“變回3D之後呢?第三醫院就是救濟院的樣子了嗎?聽說是十九世紀的建築風格,雖然距今也就一百多年,但是現在在國內想看到那種建築可不容易了。”
“確切的說是1885年,我聽那裡的醫生說的。”喬晝補充。
對麵的兩人再次抬頭看他,眼神有些難以言喻。
……到底是神經大條還是過於鎮定呢?其他人提及救濟院裡的怪物醫生時都是臉色煞白口齒不清,還有一位直接在回憶階段哭出來的,這位喬先生居然還和怪物醫生搭話了?
看他的神情,似乎也不覺得與非人物種聊天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你……不害怕?”女醫生忍不住問。
喬晝看了看她,反問:“為什麼要怕?”
女醫生被這個問題問懵了,還有為什麼的嗎?在曠野麵對饑餓的獅虎、在海洋遇到傾覆一切的風暴,任何一個有生存欲望的人第一反應都是恐懼。
“你這個比喻不對。”喬晝搖搖頭,女醫生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把話說出口了,她身邊的同事皺起眉不著痕跡地看了她一眼,有片刻的欲言又止。
“哪裡不對?”女醫生也是個較真的人,而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問題或許是今天與這麼多人這麼長久的談話以來最有價值的東西。
“哪裡都不對,”喬晝換了個姿勢,十指交叉搭在桌麵上,一改剛才拘謹的狀態,像是上司指出下屬的錯誤工作一般,“無論是饑餓的野獸還是海浪,它們的本質都是非理性的,你麵對的困境是野獸想吃你、海浪要卷走你,除非野獸的饑餓解除、你能從極端天氣中脫離,否則你必死無疑,而你不能控製野獸也不能控製天氣,所以你隻能死。”
女醫生迅速抓住了他話裡的一個詞語,這個詞令她的思想如潮水般遞湧出去,條件反射性地想起來更多東西,而這些東西讓她的頭皮一瞬間發麻,連聲音都本能地低了不少:“你說非理性……”
另一個男人的表情也隱隱扭曲了。
“你的意思是……救濟院裡的那些怪物,是存在理性的?”
這個猜測太過於可怕,女醫生下意識地朝身邊的人看了一眼。
在和前麵幾個幸存者對話時,他們就說過怪物們可以交流、能說話,甚至似乎有自己的階級劃分,但是從他們提供的信息來看,怪物們一切的交流都圍繞著殺人進行,就像是大自然中一切的生物行動都圍繞著生存進行,而隻有人類才會追求更高的境界,也因此隻有人類才具備理性。
但現在,喬晝提出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觀點。
如果這個觀點正確……那黑洞之後的那些怪物……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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