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打開薄薄的木材,看著裡麵如同沉睡的六歲男童,他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黑色布衣,頭發是不正常的濃黑,逝去不久的孩子麵貌還宛若生前,神情安詳天真,嘴唇上有淡淡的胭脂紅,冬日的低溫令屍體沒有嚴重腐爛,隻有稍顯青白的麵色能看出他的生命已經停留在了過去。
喬晝伸手將小小的孩童抱起來,調整了一下姿勢,麵上顯露出哀戚的悲涼,緩聲說:“我的孩子還這麼小就沒了,我當然要給他找最好的入殮師。”
這一瞬間,好像他真的成了這個年幼孩童的父親,正在為幼子的逝世而經受椎心泣血的悲痛。
木偶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喬晝瞟了一眼肩頭傻乎乎的木偶,嘖了一聲:“不挖墳偷屍,難道要我去殺人嗎?”
他想到了什麼似的露出了牙疼般的表情:“你這個玩法……有點暴力誒?我個人不是很喜歡這種不按遊戲規則走的玩家。”
木偶簡直要窒息了,難道挖墳就很遵守規則嗎?倒不如說為了見什麼入殮師就去挖墳的人才是真的規則破壞機吧!你設計的遊戲真的有人願意玩嗎?!
孩童的身體軟軟的,除了沒有人體應有的溫度,他看起來與活人一般無二,喬晝席地而坐,將他抱在腿上,兩隻手指輕輕鉗住小孩的下巴,仔細打量了一番孩童的臉,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帕子來,手法乾淨利落地往小孩臉上貼,擦了三兩下,帕子上就沾滿了紅紅白白的各種粉末油脂。
再看那個小孩,哪裡還有什麼安詳天真的沉睡模樣,分明是一張猙獰扭曲的怨毒鬼麵!
“給他上妝的人了不得啊,這技術可以說是鬼斧神工了。”喬晝驚異地仰了仰頭,連他也因為童屍過於凶惡的麵相而有些不適。
擦掉遮掩麵色的雪白妝粉和殷紅口脂後,孩童露出的膚色青白帶紫,一張小嘴近乎深黑,眼周突鼓的青紫血管猙獰如蛛網,被刻意化妝調整成祥和微笑的臉因為這真實的模樣而愈發顯得恐怖怨毒,是個明眼人就能看出來,這孩子的死因絕對不簡單,至少他死去的時候滿懷怨恨。
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讓一個才六歲的孩童有這麼深的惡念呢?
墓碑上畫著的符文用途不明,但棺材上釘成那樣的紙符顯然是用作鎮壓而非庇護的,鎮壓一個六歲的孩子?這裡頭的問題顯然值得深究,可惜喬晝不是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性子,他隻是高興於自己這回手氣蠻不錯。
木偶抓著喬晝的衣服:“你怎麼知道下麵埋的人是這樣的?”
在它的理解裡,喬晝這人必定不會做無用的事,他挖墳是為了偷屍體找入殮師,偏偏找了這個墳,可見這個墳裡的東西他心裡也應當有點數。
“我不知道啊。”喬晝的回答卻出乎了木偶的預料。
他把那塊紅紅白白的手帕折好收回口袋:“墓碑上有一圈朱砂畫的符文,要麼是這裡的人太迷信,要麼就是下麵的墓主有點邪性,反正不管是什麼理由,都可以拿來找入殮師。”
“百樂門那個姑娘不是說了麼,死人的事都歸入殮師管。我兒子死的這麼邪門,他管不管?”
喬晝脫下外套,把小孩裹得嚴嚴實實,避免嚇到行人,雖然他覺得路上的怪物應該不會害怕屍體,但他畢竟是個有公德心的好人,還是願意在力所能及的氛圍內體諒一下他人的。
於是,在冬日陽光稍顯熾熱的午後,城南柳子巷打閒篇曬太陽的商鋪老板和居民們,就看見一個形容憔悴頹廢,眼圈紅腫,身上又是泥又是灰的中年男人,緊緊地抱著一卷用外套大衣裹起來的東西,踉踉蹌蹌走進了這條彆名“白事一條街”的小巷。
“我找入殮師……最好的、最好的入殮師……”
這個絕望悲痛的男人聲音哀戚沙啞,說話也仿若耳語,眼神遊移飄忽,顯然是被巨大的悲傷擊垮了心神,隻會喃喃地重複這一句話。
“我找入殮師……要最好的,要最好的……”
他不斷重複著這句話,見慣了類似場麵的白事鋪老板們會意地互相交換了幾個眼神,同情地望著他。
這個年紀,這個反應,再看看懷裡抱的東西的大小……
死的必然是珍愛萬分的孩子了,說不定還是盼了多年的膝下獨子呢。
折著紙元寶的一名老婦放下手裡的活計,上去攙扶他,那絕望的父親順勢看向她,喃喃:“我找最好的入殮師……”
老婦人眼神同情,指了指一個方向:“知道,來找蘭公子的吧?這會兒正歇著呢,往前走到頭,那戶掛著白燈籠的就是了,蘭公子不愛說話,你自己進去就行。”
中年男人茫然又出神地點點頭,朝她指的方向走去,一腳深一腳淺,在眾人靜默的目光裡穿過。
巷子不長,但是曲曲折折,狹窄得隻能勉強容兩人並行,他獨自一人走過去,很快消失在眾人視線裡。
蘭。
麵色悲痛的男人在心裡咀嚼了一下這個姓氏。
這會是他要找的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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