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擔任喬晝主治醫師的是趙品德, 但這位醫生的運氣顯然不怎麼好,《三號大樓》一開始升維就讓他中了招,被迫成了個植物人躺在軍區醫院裡接受治療, 萬幸的是這些被附身的倒黴蛋們正陸陸續續醒來,不過就算他醒來, 短時間內也無法回到自己的崗位上了。
於是第三醫院另外招聘了一批從業經驗豐富的醫護人員, 接手喬晝的新醫生名叫陶博生, 四十歲出頭, 一張容長臉,鬢角下巴剃得乾乾淨淨,眼神帶有博學者特有的溫和。
看得出來他很重視自己的這份工作,翻來覆去將喬晝的資料讀了好多遍,試圖更了解這位患者,不過喬晝現在的想法隻有一個:他想出院!
陶博生和喬晝交談了二十分鐘, 算是對這個新患者有了初步的了解,對於他的出院要求,陶博生有些遲疑:“我之前看陳醫生的記錄,你是主動要求來醫院接受治療的, 實際上的治療還一次都沒有進行過,為什麼又突然想要出院了呢?”
喬晝坐在他對麵,陽光落在他們之間的小玻璃桌上,那束護士新換的月季花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芬芳。
研究組撤走後,第三醫院的病房重新變得寬裕起來, 汪準昨天就搬到了自己原來的房間, 留喬晝一人占據這間雙人房,不過以喬菀預付的診金,他就是單住一個套間也是夠夠的, 因此幾名護工幫著把另一間臥室的家具都整理掉,給喬晝弄了個小書房出來。
陶博生過來時還帶上了一本送給喬晝的書,心理醫生工作的第一步就是與患者建立良好健康的朋友關係,他的拜訪像是朋友之間的串門,完全沒有提及與病情有關的事。
連最後的這個問句也更像是閒談時對朋友的關心。
喬晝笑了一下,扶了扶眼鏡:“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其實這樣的幻覺近期已經很少會出現了,我想大概是工作壓力太大導致的,如果能自然痊愈的話,也沒必要浪費醫療資源。”
陶博生聞言點了點頭,沒說什麼,禮貌起身告辭。
喬晝知道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不可能讓他相信,但是過於急切的辯解並沒什麼必要,反正出院不是一兩句話的事情,喬晝一向很有耐心。
就在他慢悠悠和陶博生打太極的這段時間裡,華夏各又陸陸續續出現了十幾個黑洞,周見青帶著隊員奔赴祖國大江南北,調研處被迫在最短的時間內磨合運轉起來。
不過大體上世界局勢還算平穩,儘管小黑洞頻頻出現,但類似魔都這樣波及百萬人的大型升維事件沒有再出現,該亂的方亂的一塌糊塗,和平的方照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直到約翰牛那邊爆出了個驚天消息——在一個誰都沒提防的半夜,他們國家的首都連同周邊大小城鎮十數個,一同被吞進了黑洞裡。
一個國家大半的政府首腦全軍覆沒,國家的象征和實際的領導者消失得乾乾淨淨,聖喬治海峽兩岸頓時掀起了軒然大波,約翰牛第一時間宣布進入緊急狀態,拒絕任何國家的外事訪問。
這件事也讓全世界所有國家的首腦炸了毛,黑洞的出現沒有絲毫征兆,萬一哪天突然把自己給吞了……
一時間,對於黑洞的探索變得更加急切起來,更多的人則將彆有意味的視線落在了約翰牛身上,這個曾經占據大半個歐洲號稱日不落帝國的國家,顯然還有著極其深厚的底蘊,現在他們群龍無首,如果能趁機撈一把……
華夏倒是沒有趁火打劫的想法,但出了這麼大的事,不關注一下是不可能的,更彆說那可是一個國家的首都,自家還有大使館在那邊遭了池魚之災呢,更彆說那些出去旅遊留學的人民了,憑什麼不讓華夏參與了解事情進展?
各方鬨得沸沸揚揚不可開交,喬晝轉頭就向陶博生提出了探親申請,第三醫院畢竟不是什麼強製拘留病患的黑醫院,再加上喬晝的病情不會傷害他人,陶博生這次批準得很痛快。
喬菀接到電話的時候並不那麼痛快。
她本來以為把喬晝送進醫院就萬事大吉了,沒想到這才幾天就接到了醫院通知接人的電話,不過出來就出來吧,反正他們倆也不是住在一塊兒的。
喬菀握著方向盤,眼神下意識飄向自己的手機。
這是她這段時間來的習慣性動作,幾乎快要變成高頻動作了。
這裡麵有一個視頻,是她那天偷偷溜上山錄下來的,黑洞消融的全過程。
她躲藏的位置好,誰都沒有發現她,而從她那個角度,正好拍到了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比如說……她拍到了一個從霧氣雲海中走出來的男人。
一個銀灰色長發,握著手杖,穿著沾滿血跡的白大褂外套,裡頭則是層疊的蕾絲領巾和絲綢白襯衫,領口鑲嵌有大塊寶石,長發用墨綠色綢帶係著,整個人就像是從西方油畫作品裡走出來的貴族一樣。
他隻出現了短暫的一瞬間,很快就消失在原,當時所有人都在搶救機械設備和人員,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霧氣中隱隱綽綽隻出現了幾秒的這個人。
喬菀相信自己是唯一一個目睹了他出現消失全過程的人,但是不知出於什麼心態,她並沒有將這件事告訴彆人,而是嚴嚴實實藏匿了下來。
剛開始,她想的是,第三醫院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她陰謀論想著,如果國家打定主意要隱瞞下來,她就拿著這個去討說法,或者傳到網絡上去,總之不能讓這件事沒頭沒尾消失了。
不過隨後世界各黑洞事件頻發,加上喬晝安然無恙的消息傳給了家屬,喬菀打算魚死網破的勇氣也泄得一乾二淨,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她索性假裝自己從來沒有出現在那裡過。
今天一接到醫院的電話,喬菀心裡就是一跳,還以為自己的行蹤被發現了,等對方說完來意,有那麼一瞬間喬菀覺得寧願是自己被發現了。
“帶你回爸媽那兒?”
喬菀打開後備箱,看弟弟將一個小行李箱放進去,僵硬著臉問。
喬晝不以為意點頭,坐上副駕駛,看著窗外,姐弟倆全程再沒有說一句話。
直到車子停在一棟公寓下,喬菀看著喬晝下車,才終於深吸一口氣:“醫院那邊還是建議你儘早回去,我不管你怎麼想的,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
喬晝提著箱子回頭看了她一眼,若有似無笑了笑,朝她客氣擺擺手,禮貌溫柔說:“再見,路上小心。”
喬菀升起車窗,毫不猶豫發動車子離開了。
喬晝看著汽車遠去,微微眯起了眼睛,腦海裡回放起喬菀離去前側頭瞥了一眼手邊手機的動作,有些不解。
是在等誰的電話?還是急著去辦什麼事情?她一路上看手機的動作有好幾回,像是在被什麼問題困擾……
要不要關心一下?
喬晝想了一會兒,還是否定了這個提案,他和喬菀的關係並沒有好到能相互傾訴煩惱的步,這麼貿然去問,大概率也得不到真實回答,等她實在走投無路了,可能會提上一兩句吧,那就到時候再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