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玫瑰戰爭(十一)(1 / 2)

人間降維 大葉子酒 11086 字 11個月前

在兩雙眼睛的逼視下, 愛德華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視線。

他不打算解釋這件事,因為實際上……他也根本想不到自己該怎麼解釋這個讓人想原地去世的問題。

他的反應可能讓斯圖亞特想得更多了,這個浸淫權術多年的北高盧執政官、未來的高盧親王, 陰沉著一張臉,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或許, 我的國王陛下, 您願意為我引見一下這位令人神魂顛倒的可敬先生?”

小國王眼角抽搐了一下, 單手壓在理查肩上, 停了兩秒才拒絕:“不,您不用在意他,這隻是個……無足輕重的人,您不用擔心他對我們的關係產生影響。”

斯圖亞特彎起唇角笑了,但那雙深藍色的眼睛裡一點笑意都沒有:“無足輕重……陛下的意思是,如果我認為這不合適, 您會願意與他斷絕關係?”

“是的。”小國王這回回答得毫不猶豫且理直氣壯。

斯圖亞特被他沒有一點遲疑的反應給弄得愣了一下,準備好的話都堵在了嘴邊,猶豫了一會兒才堅持道:“可是您已經讓埃塞克斯伯爵見過他了,我並非那樣狠心拆散有情人的惡毒家夥, 隻要您讓我見他一次,我不會再多說什麼。”

那個愚蠢的撒丁白癡隻知道國王的情人長得漂亮,其他的一問三不知,想要挖出這個莫名其妙的神秘情人的底細,隻能他自己出馬了, 到底是哪家對小國王起了彆的心思?是彆有圖謀, 還是一個巧合?格羅斯特知不知道這件事?教會那邊呢?國王是單純喜歡那個人,還是有彆的打算?

電光石火之間,斯圖亞特的腦子已經轉了幾十圈, 各種各樣的陰謀詭計井噴而出,這種涉及國王情人的陰謀在曆史上總是不少見的,為了從國王手裡攫取權力,人們可以想出層出不窮的詭計,他相信小國王或許對權力有天生的敏銳嗅覺,但他很懷疑這個尚且算是孩子的少年能否抵擋得住那些人刻意的誘惑和算計。

……畢竟小國王如果出了問題,首當其衝要倒黴的就是他這個斯圖亞特公爵、國王的導師。

所以他無論如何要見一眼那個國王的神秘情人——至少要弄清楚這人是怎麼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來到國王身邊的!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要求,卻得到了國王長久的沉默,斯圖亞特的心在這樣的沉默中慢慢沉了下去。

他和國王現在可以算作是合作夥伴,但是國王拒絕了他一個不含任何惡意的要求,這代表了什麼?

小國王一點都不信任他。

一點都不。

愛德華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的導師肯定又想多了,但是見麵這事肯定是不行的,文森特就是個黑戶,沒有合法的身份和出身,貿然到斯圖亞特麵前晃一圈,不把這個多疑的政治家給嚇出噩夢來?尤其是,他也無法解釋他是怎麼與文森特認識的。

該死的大嘴巴洛倫佐。

愛德華再次在心裡狠狠咒罵了他的近衛隊長一句。

躺在威斯敏斯特宮屋頂上的撒丁刺客打了個噴嚏,抬手揉了揉鼻子,琥珀色如蜜糖的眼睛疑惑地眯起,總覺得今天有點冷是怎麼回事……

“他隻是陰差陽錯之下偶然認識的一個人,以後不會再來了,您大可不必將他放在心上,我的老師。”

小國王儘力睜大眼睛來表示自己的誠懇,還非常溫和地用了“我的老師”這樣一個表達親昵之情的稱呼。

斯圖亞特聽完,看了小國王幾秒,眼神如海浪層層結冰,最終恢複了平日裡優雅從容的姿態,深深地一彎腰:“既然這是您的命令,那麼我以後不會再問了,我的陛下。”

理查感到王兄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忽然加大了力道,皺起眉頭擔心地看過去,隻看見對方一個線條優美的側臉。

——這下兩人的信任基礎是徹底被擊碎了,愛德華一看斯圖亞特那表情就明白了對方腦子裡在想什麼東西,又是頭痛又是無語,隻能說還好他不是真的要當一輩子的國王,不然以後有他的苦果吃。

之後斯圖亞特沒有停留更久,他簡單地告訴國王格羅斯特最近還是和坎特伯雷大主教走得很近,但是他們的注意力似乎已經從愛德華四世的婚約書上移到了彆的地方,至於彆的地方指的是什麼,他還正在調查。

小國王覺得他目前調查到的東西肯定不止有這麼一點,斯圖亞特不是個拿著這麼點可有可無的消息就進宮來麵見國王的人,但是……

愛德華再次咬牙切齒地暗暗罵了洛倫佐一句。

被困在威斯敏斯特宮裡,缺少相應情報和信息來源的國王,隻能依靠洛倫佐和斯圖亞特來告訴他格羅斯特的動向,而如果斯圖亞特不願意說或者有所保留。

……小國王也不能硬逼著他說出來。

目送著有著一頭黑色卷發的執政官離去,年幼的約克公爵忽然問:“所以那個情人是誰?”

滿腦子轉著格羅斯特和坎特伯雷大主教的小國王疑惑地“嗯”了一聲,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有些難以置信:“你就關心這個?不關心一下格羅斯特公爵的動向嗎?”

理查神情平穩:“關心,但是我已經把一切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現在的情況也與以前有了很大變化,比起瞎擔心,我還是寧願相信你。反正我最後都是要死的,不過如果最後你沒有完成我的要求,我也會拉著你一起下地獄。”

說著,這個臉頰鼓鼓如蓬鬆白麵包的約克公爵竟然笑了起來。

愛德華瞧了他一會兒,單手蓋住了他的臉。

少年國王的手瘦削修長,可能是因為正在長身體,也可能是因為勞累和壓力,他一直顯得比同齡的貴族少年要瘦一些,連手骨起伏都清晰可見,張開五指的時候就像是一隻蒼白的蜘蛛攀爬在自己的網上。

“你跟誰學的這個笑法?有點惡心。”

理查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去了,隔著手掌幽幽地看王兄:“威廉·斯圖亞特那個惡棍,不是很喜歡這樣笑?他剛才這樣看你的時候,你也沒說他惡心。”

“哦,是嗎,”小國王有點無語,“比起這隻老狐狸,我寧願你去學洛倫佐那個混球,好歹人家足夠討淑女們喜歡。”

“好的好的,所以情人呢?”理查配合地胡扯了一通,精準地拐回了原始話題,一副絕不肯他就此脫身的堅定模樣。

愛德華收了手,歎了口氣:“沒有情人,你昨天之前天天和我睡在一起,我有沒有情人你不清楚嗎?”

理查不依不饒:“那斯圖亞特說的情人到底是什麼?他還說洛倫佐都見過了!”

小國王神情裡出現了點尷尬,頓了頓,才麵無表情地說:“哦,那是……我的同伴,昨天偷偷來看我,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你的偉大事業裡多一個幫手?”

約克公爵用那種清澈的眼神望著他,不知道是相信了還是沒有相信,良久才移開視線,輕快地說:“我不介意——實際上你可以將他帶進宮來的,國王多一個情人也沒什麼不好。”

好的,他顯然是隻信了一半。

這天之後洛倫佐每次見到小國王就會笑嘻嘻地朝他眨眼睛,一臉的“我們擁有同一個小秘密”的活潑,斯圖亞特偶爾也會在場,臉上永遠掛著八風不動的斯文敗類笑容,渾然一臉“我看不見你們在搞什麼小團體小秘密”的冷靜,讓愛德華的血壓蹭蹭蹭往上飆。

但是洛倫佐遞上來的報告書不再全是他和某位淑女花前月下的連環畫,而逐漸增加了……他和俊美的紳士們的花前月下連環畫。

小國王深深覺得,這個撒丁刺客真的是個社交人才,他已經深刻地把握了什麼叫做“想和上司打好關係就要有與他一樣的愛好”。

不過洛倫佐調侃國王之餘也沒有落下正事,神出鬼沒的撒丁刺客很快找到了坎特伯雷大主教和蘭開斯特私下聯係的書信,這個藝高人膽大的家夥直接在晚上偷偷溜進了大主教的書房,撬開了他的保險箱。

拿到鐵證的小國王轉頭就召見了這位客戶群體多樣化的大主教。

留給他的剩餘時間已經不多,與其玩那些虛的,不如直接快刀斬亂麻。

比起教會,更直接懸掛在國王頭頂的就是格羅斯特公爵這把鍘刀。

“陛下。”

這一代的坎特伯雷大主教已經是個年近五旬的老人,教會的脂膏將他養得豐厚肥胖,皮膚泛著健康如少女的粉紅,頭上戴著一頂刺繡小帽,稀疏的白發整整齊齊地梳理好貼著頭皮,胸前掛著一隻鑲嵌了彩寶和鑽石的金十字架,寬闊肩頭披著紅色法衣,腆出一隻能包容天地的大肚子。

但看長相,大主教十分的慈眉善目,五官裡都充斥著追隨光明和信仰的人獨有的光輝燦爛,方鼻闊口,眉骨高聳,看得出年輕時也是了不得的美男子,想必他站在教徒麵前布道時也能用精妙言語催人淚下。

“歡迎,我的大主教,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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