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網絡上掀起恐慌的浪潮,要求毛熊國對“潛逃怪物”采取強硬措施時,仿佛聽見了這些無形的話語的神父,在荒蕪的平原上,抬起了眼睛。
周圍的溫度好像下降了一點。
黑洞邊緣的軍用帳篷延伸了幾裡地,軍隊、研究員和各相關人員日夜不休地監視研究著這個巨大的黑洞,現在這個時節剛剛入秋,高緯度的西伯利亞溫度徘徊在七攝氏度至十三攝氏度之間,明紅橙黃的葉林枝乾筆直,暖色的樹葉在風中颯颯作響。
溫度又下降了一點。
“好像……忽然冷了很多。”習慣了寒冷的斯拉夫人疑惑地抬起頭,撓了撓臉頰,他還穿著夾克,胸口彆著研究所的證件,在他不遠處,就是軍方的探測車。
橙黃的葉片上覆蓋了細小的白霜,溫度在以一個恐怖的速度下降,略帶潮濕的空氣乾燥了很多,水汽凝結在葉片上,壓著葉片沉沉下墜。
精密的儀表開始瘋狂旋轉,溫度在人們難以置信的眼神中跌破了零度,且還在以穩定的速度下降。
在驟降的溫度中,帳篷外的人茫然地抱著胳膊試圖往回走,而意識到有事發生的研究員們則紛紛從帳篷裡探出了腦袋。
沙沙的聲音響起,帶著冰涼氣息的東西從天而降落在他們臉上、手上、身上,他們驚訝地看著天空,對斯拉夫人來說,這是他們最熟悉不過的老朋友。
“下雪了?!”
此起彼伏的感歎響起,這並不是西伯利亞的雪季,根據氣象預測,第一場雪的到來應該在兩個半月之後,但它就是這麼突兀又傲慢地降臨了。
反應最快的人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睜大眼睛去看檢測屏幕上那個神父裝扮的男人,被無數視線對準的男人神情一如既往的悲天憫人,但他的姿勢卻發生了變化。
他抬起手,接住飄落的雪,寂靜的原野上,有風開始呼嘯卷起,圍繞著他向四周擴散,落雪越來越密集,這不是什麼溫柔的雪景,也不是什麼天使憐愛的撫慰,這是堪稱災難的暴風雪,是威嚴的大天使長降下的神罰!
毫無疑問,正是這個看上去無害的神父招來了天災,雲圖上顯示,以他為中心的五公裡內,正在進行一場天地摧折的暴風摧折,而作為災難中心的神父,他走過的地方在衛星地圖上拉出了一條粗壯的道路,這是一條由深厚的積雪和風裡的冰淩組成的道路,災難的中心還像是有要向東移動的趨勢。
向東?為什麼是向東?
比起目瞪口呆看著這宏大場麵的觀眾和瘋狂抄錄數據的研究員,有一些心思敏感的人則想得更多一點:為什麼他要向東走?比起西邊繁茂的城市,東邊幾乎什麼都沒有,再向東就是一望無際的海洋了,難道他是要直接走進海裡去嗎?還是說他不認識路壓根就是在胡亂走?除非他能直接穿過海洋走到白頭鷹,否則——
等等,再穿過海洋就是白頭鷹的國土。
當他們想到這一點時,都不由自主地懷疑起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吧,難道怪物也會有什麼保家衛國的情結嗎?應該是他們想多了,也許人家根本就是在瞎逛!
高空衛星儘職儘責地向人們反饋地麵的變化,這回所有人都盯緊了這邊,不肯放過一點可疑之處,於是當這團狂暴的風雪停下時,所有人都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裡。
他並不是自願停下的,雖然前方沒有山巒丘陵之類的障礙,足以讓風雪順從他的心意席卷四方,但當前麵出現路障時,他還是禮貌地停下了腳步。
攔在他麵前的是一個瘦削異常的青年,冰冷的狂風撕扯著他銀灰色的長發,白大褂包裹著他修長的身軀,衣擺上緩慢暈染出來的猩紅血跡如同冰天雪地裡盛放的紅梅,如果不是他的手杖深深插在地上,簡直要讓人擔心身型單薄的他會不會就這樣被風吹跑。
“文森特·洛林!”眼尖的人一口喊破了這個突兀出現的男人的名字。
可不是嗎,華夏找他都找瘋了,結果這個人竟然就這樣大大方方地出現在了西伯利亞。
而且看起來和神父還是對峙狀態。
瘋醫生扶了扶細邊眼鏡,防滑鏈垂在頸側,過分暗紅的嘴唇微微翹起,像是在微笑,矢車菊藍的眼睛輕而緩慢地掃視佩特羅沙周身。
他將雙手壓在手杖上,纖瘦得有些可怕的身軀一動不動地定在狂風前,就像是永恒鋒利的刀刃,頂住了天使神罰的槍尖。
靜默,打量,斟酌。
他們隔著一段距離互相對視,猶如兩頭周旋的野獸。
這氣氛不太對勁啊……看見佩特羅沙出現後,興高采烈的白頭鷹一方短暫地陷入了疑惑,他們通過種種手段從華夏那邊搞到了終焉議會的成員名單,目前可以確定的是裡麵有瘋醫生文森特·洛林,魔都黑洞裡出來的入殮師蘭因,島國京都出來的陰陽師蘆屋道滿和名為章子的九尾狐,也正是因此,他們確認了議會的勢力範圍以亞洲為主,那麼西伯利亞自然也是議會的範圍。
就連仲裁庭的對外發言人也承認了這一事實,他可是親口說過亞洲是議會的地盤的。
那從西伯利亞黑洞裡頭出來的怪物顯然也是議會的成員。
可是為什麼議會的兩個成員,好像針鋒相對起來了?這難道不該是仲裁庭成員出場、製止議會成員惡行的劇本嗎?他們都把劇本前置情節做得這麼完善了,仲裁庭的人怎麼還不出來!
白頭鷹的政客們臉上出現了一點疑惑。
所以說,知曉盟友的情況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啊,不然很可能就會遇到這種……大水衝了龍王廟,打套套著了自家的羊——的糟糕情況。
而目前白頭鷹對自己的糟糕境況還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