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法依舊是隻救不能行動、但還能救過來的人,一路燒著屍體,很快就趕到了平都外。
平都外麵現在有非常多的流民,有一部分比較起來膘肥體壯,很有力氣的流民,得到優待,戴著神教發放的白頭巾。
這就算是白頭軍中的一員了。
更多的流民沒有白頭巾,但他們也激動地等待著平都被破。
平都在他們眼裡就像一個蛋殼,隻要打破蛋殼,裡麵的糧食像蛋液一樣流出來。
想像已經讓他們血液沸騰。
神教的人在流民中間宣揚著“破平都,開糧倉”、“滅國改號,濟世救民”之類的口號,當然,就關芙肉眼所見,流民們對開糧倉這三個字最關注,其他的一方麵聽不懂,另一方麵也不怎麼在乎。
關芙冷眼觀察著圓法,發現他依舊是一副死樣子,到了平都外,也沒有打算去找那個曾經遊說過他的圓慧大師,就隻是一邊看,一邊等。
等什麼呢?關芙覺得,他就隻是在等這些打個稀巴爛,然後出結果。他就可以繼續救人,燒屍體。
她嘲諷的笑了笑,但是看著自己的五短身材,又沉默下來。
她固然有借口自己無能為力,做著和圓法一樣的事。
可麵對這麼多流民和難以挽回的形勢,哪怕是力量比普通人稍微大一些的圓法,也可以問心無愧地說,他也是無能為力。
關芙收了嘲諷。
那她就先跟著圓法看吧。
流民聚集的足夠多了,“神教”的馮天師和圓慧大師就開始做妖了。
他們還專門搭了個台子,打著祈雨儀式的口號,吸引了所有流民的目光。
流民們現在除了“糧倉”,就對“祁雨”感興趣。
有了雨,旱災就結束了。萬物在地上生長,遍地都是食物,他們也不用被饑餓逼得四處流離,朝不保夕。
馮天師和圓慧大師在高台上,嚶嚶嗡嗡的一個念經,一個跳大神,搞得花裡胡哨。
底下的流民臉上也是個頂個的鄭重虔誠。
不論彆的,就萬一真能祁雨成功呢?
所有人都願意相信,祁雨能成功。他們也希望信念能夠真的感動天。
但並沒有成功。
在萬眾矚目下跳了大神,烏雲都沒有一朵,馮天師聲如洪鐘道:“隻有血祭,才能打動上天!”
他指著平都:“用平都的血,喚醒雨師吧!”
關芙看的很無語,但無疑,對流民來說,這是一場卓有成效的誓師大會。
關芙能看到他們臉上從一開始的倉惶,變成了現在病態的狂熱和專注。
要是彆人的血能換回雨,那該多好啊。
她從流民的臉上看出這樣的意思。
儀式過後,流民們對著平都發起了衝擊。
這個朝代並不重視軍隊和武官,關芙能看到,哪怕是平都這樣的大城市,守軍的人數也並不多,裝備也不精良。
流民們像瘋了一樣爬上城牆,等到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平都的大門被攻破了。
關芙扭頭看了一眼圓法。
圓法一動不動,眼神平靜。
既不念佛,也不悲憫,他注視的,仿佛就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他看著人死,看著人哭,看著血流成河,就像看著路邊的石頭,沒有一點情緒的波動。
關芙想了想,靠近了圓法。
圓法對她的靠近無動於衷,於是她跳起來,伸出腳,狠狠地踢在圓法的屁股上。
這一腳灌注了她全身的力氣,習慣他的靠近後,毫無防備的圓法竟然沒有躲開,往前踉蹌了幾步。
圓法終於回頭看了她一眼。
關芙抓住了他的手:“來,跟我來!”
圓法搖了搖頭。
關芙硬拽著他往前走。
她心中冒火,看圓法還在猶豫,一下子掏出刀抵在他腰上:“走!往前走!”
圓法終於動了,他跟著關芙往前走,他們踩過被血染紅的地麵,踩過層疊的屍體,來到已經聚集成血泊的城門前。
城門已破,流民們已經衝了進去。
關芙不再用刀指著圓法,她拉著圓法的手,進入了這個哭聲震天的城市。
死人到處都是,血染紅了路,耳朵裡充斥著悲號,這裡已然成了一片地獄。
流民們正在衝擊米鋪和糧倉,他們不管糧食是生的還是熟的,看到就抓起來往嘴裡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