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客廳,陷入死寂。
李夫人明顯是對謝安生出了同情,好幾次想開口,卻被李儒用狠狠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最後,李夫人暗暗歎了口氣,便沒說什麼。
李府雖然有些家底,但也不過是個小鎮上的大戶而已。家底殷實不到哪裡去。為了支持李少雲練武,開支甚大。
後來,為了讓李少通過院試考上武秀才,李儒更是掏空了整個李府多年的積蓄。而今已經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了。
李夫人雖然覺得李儒這般對謝安顯得過於刻薄。但也知道李儒是為了自家兒子好,便隻好接受。
大家都盯著垂下腦袋的謝安,等著他的回答。
春蘭看著謝安孤零零的站在大廳中央,也覺得李儒過於刻薄,奈何自己不過是個奴仆丫鬟,人微言輕,幫不上什麼忙,隻得心中歎息。
沉悶的氣氛,讓謝安倍感壓力,隔著幾米距離都能感覺到李儒那副吃定自己的表情。
謝安能感覺到李儒的心思,無非有三:
其一,覺得自己為奴三十年,不該想著掙脫李府的掌控……
其二,那便是觸了李儒的威嚴,令其不悅。
其三,李府缺錢缺瘋了。加上李儒素要麵子,覺得阻撓自己贖身會在裡老豪紳麵前失了名聲,便索性砍一刀狠的。是恐嚇,也是真砍。
無論那種情緒,都讓謝安感到非常不舒服。
為了能夠順利贖身,謝安還是平複好情緒,恭敬拱手道:“小人這些年存了些銀錢。但距離二百兩還有些差距。還請李老爺高抬貴手,可否再減緩一些。”
李夫人這時候湊到李儒耳邊嘀咕了一陣,隨後李儒退讓了一步,“念你為當鋪勤懇多年,便抹去二十兩。一百八十兩,卻是分毫都不能再少了。”
謝安察覺到李儒眼神裡的決絕,便知道哪怕自己再怎麼放低姿態請求,李儒也不會鬆口了。
最後謝安一口答應下來,表示需要幾日時間去湊銀子。
李儒給出了七天的期限,謝安無從反駁,便退出了客廳。
李夫人讓春蘭去送送謝安,待得春蘭走出廳堂,李夫人便看向李儒,“老爺,咱們這樣是不是太刻薄了?”
李夫人剛嫁入李府的時候,謝安就在了。
一晃三十年,她眼看著謝安從一個小夥變成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她心頭難免多了幾分悲憫。
李儒卻說出了自己的打算:“我也知道這樣做會讓老謝頭覺得我們刻薄。可我李府兩代經商,雖富卻不貴,少雲武舉在即,若他日中舉,我李府便可一躍成為縣城的大戶。
目下的一切都需要以少雲為重,我這麼做也是為了籌錢給少雲。少雲即將去白羽堂掛名執事,難免需要銀錢走動,疏通關係。我這麼做都是為了咱們李家啊。
更何況,我也存了讓老謝頭知難而退的想法。老謝頭的鑒物手藝很不錯,在鎮子內外都頗有名氣,很多老客戶都是衝他來的。他若走了,對當鋪的生意會有很大影響。一百八十兩,怎麼都要的。…。。
晾他幾天,壓壓他的脾性,好叫他知道奴仆的本分,也就乖巧,再不會與我提贖身之事。”
李夫人歎了口氣,終是沒再多說什麼。
贖身和辭職,貌似是兩件事,其實也是一件事。
謝安若還是李府的奴仆,那便要受到李府的擺布,讓他往東就得往東。若謝安贖了身,便恢複了自由。按著大乾規律,隨時都可以辭掉當鋪的活兒,李府再無理由阻攔。
……
春蘭一路送謝安出了李府後門,看著半頭白發的老頭子,有些於心不忍,寬慰道:“謝師傅,老爺就是這個脾性,你彆太往心裡去,可彆氣壞了身子。”
“謝謝春蘭姑娘。”
謝安道了聲謝,便匆匆離開。
他知道春蘭是關心自己,但氣壞身子……著實是太誇張了。
在今天來李府之前,謝安就做好了李儒獅子大開口的準備。畢竟他在李府待了三十年,知曉李儒的脾性。隻是沒想到李儒胃口這麼大,這是存心不想讓自己贖身啊,所以才抬高價格,想讓自己知難而退。
李儒的心思,謝安自然摸明白了。
他想讓自己繼續留在當鋪,哪怕平時不乾事兒,憑借自己這個朝奉師傅三十年打下來的名聲和信譽,也會吸引來很多老客戶。
個中價值,可遠超一百八十兩。
不過……謝安鐵了心要贖身,要堂堂正正做人。
雖然李儒獅子大開口,但隻要提出了條件,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湊錢就完事了。
若在數月之前,一百八十兩絕對是一個謝安無法想象的數字。
但對現在的謝安來說,倒也不算太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