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楂不太瞧得上寧鑫,寧鑫是個蠢蛋,好一點,是個有錢的蠢蛋。因為明白自己瞧不上寧鑫,所以陶楂也不太瞧得上這樣的自己。
人類就是如此,各有各的垃圾。世界就是一個巨型的垃圾廠。
有人是可回收,有人是不可回收,有人是有害垃圾。
寧鑫如果沒有錢,那就是不可回收;自己是一個心理陰暗的壞小孩,所以是有害垃圾,林寐……他想把林寐也分到跟自己一類,但其他人應該不會允許。
寧鑫哪裡知道陶楂豐富的心理活動,他腦子基本都被“光屁股”給占據了,他失神地啊了好幾聲,“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啊?”
在寧鑫麵前,陶楂有什麼就說什麼,他沒用什麼特彆的語氣,平淡地把昨晚的事情告訴了寧鑫。
“這樣啊,”寧鑫點點頭,“我爸也教過我,你早說嘛,你早說我教你啊。”
“你也會嗎?”陶楂沒有料到,原來寧鑫居然會。
寧鑫拍拍膝蓋,略帶得意,“當然啊,是個人都會吧。”
“……”
寧鑫敲著下巴,“隻不過我是我爸教的,你不是很討厭林寐嗎?但是你最近跟他走得越來越近了,還讓他教你這個…”
“不是我想的。”陶楂瞬間變成了一隻跑光了氣的癟氣球。
陶楂放下捂著眼睛的手,“我沒想過會這樣。”
“我會跟他保持距離,繼續討厭他。”
寧鑫一下呆住了,“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哦。”他的好朋友好像又不開心了。
發現自己在說一套做一套的陶楂感到很難受,明明一直以來討厭林寐都討厭得都好好的。
輔導功課,一起上下學,一起做那種事情。這些事情,跟寧鑫一起做才比較合情合理吧。
跟最討厭的人一起做,像是一種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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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米在上午十點開始,陶楂和寧鑫一起領了號碼牌,見陶楂的興致明顯不太高,他小聲建議,“你要是不想跑,等第一圈我們到那花壇後麵,我們直接玩失蹤,反正我們報了名就已經很夠意思了。”
陶楂“唔”了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跟寧鑫互相給對方彆上號碼牌。
“好了,大家準備!”裁判是眼熟的體育老師,聲音也耳熟。陶楂略略一想,就想起了那個“要林寐就不要陶楂”的聲音,跟那道聲音一模一樣。
“預備——”
“砰”
槍管裡冒出一縷白煙。五千米開跑要求沒短跑那麼高,不用因為內外圈而特意定位,全憑參與者自己搶內圈跑道。
裁判一發令,站在起跑線的大家幾乎是使了吃奶的勁兒L衝出去,因為都想搶內圈,擠在一塊兒L,接連有人摔倒,有的人因為速度太快,甚至直接摔飛了出去,發出慘叫聲。
陶楂忍不住回頭看,他怕被擠到,一開始就站在最外麵,他會在開始半圈後再去跑內圈。
寧鑫喘著粗氣,“幸好我們沒去擠。”
寧鑫:“你怎麼不說話?”
寧鑫:“跟我說說話嘛~~”
“留著力氣,這才第一圈。”陶楂輕輕地說,不像寧鑫,說話也要全身發力。
一圈跑道四百米,五千米則足有十二圈還有餘。寧鑫不可置信,“你準備跑完嗎?!”他跑不完的,他隻是湊個人數。
陶楂沒回答他。他不想把體力用在說話上麵,他有一隻眼睛始終感覺不舒服,陶楂沒去深想這種不舒服具體代表了什麼,他覺得是身體在警告自己:離林寐遠點。他們之間已經超過安全距離。
而體育老師的出現,也跟眼睛一樣,都是在提醒他,他背叛了當初的自己,他忘記了小時候因為林寐產生的難堪和憤怒,他差點拋棄了曾經哭著說“我討厭林寐,我一定要變得比林寐厲害”的那個小朋友。
他可以利用林寐,也可以可憐同情林寐,但他不能不討厭林寐。
..
“哇哦~~~”坐在樹蔭底下的曹嚴華看著跑五千米的校友一個個滿頭大汗滿臉通紅喘息如牛地從眼前跑過去,他熱心鼓掌,“加油加油加油,還有10圈咱們就勝利了!!!”
喊完後,他眼前掠過一個認識的人。曹嚴華眼睛跟著追上去,盯了半天,他跑回樹蔭底下搖晃著靠著樹乾睡午覺的林寐,“彆睡了彆睡了,他媽的,陶楂在跑五千!!”
徐序抱著平板在刷題,他抬起眼,疑惑道:“五千?你確定嗎?”
“老子剛剛才看見他跑過去,確尼瑪的定。”曹嚴華繼續搖晃林寐,“跑這個會死人的,你快去你快去,讓我的孩子停下來!”
“……”徐序無語,“陶楂什麼時候是你的孩子了?”
“在刷到他那張生病的照片的時候,你不覺得他很適合做孩子嗎?”
徐序:“我不理解,但我震驚。”
等曹嚴華給徐序解釋完為什麼陶楂適合做孩子的時候,他才發現,林寐不見了。
徐序用電子筆指向五千米終點的方向,“他去終點等你的孩子去了。”
每次運動會的五千米都會有人半途放棄或者倒下,也有的人會堅持到終點才倒下。學校規定,隻要跑完了五千米,除了第一二三名的獎狀與獎金不變,會對堅持下來的學生也給予鼓勵獎。
十點過後,太陽帶來的炎熱感完全足夠燒得操場每個人都臉頰發燙。
跑五千米的,幾乎每個人旁邊都有陪跑員,但一直在輪換著陪跑,個個的腿都跟灌了水泥似的邁得非常吃力,連旁邊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每個人都是在挑戰的身體極限。
寧鑫眼眶含著眼淚,“廖芃芃,我跑不了了,你彆陪著我了,你陪著我,我沒辦法裝暈。”
廖芃芃作為生活委員,在給同班同學陪跑加油這件事情上義不容辭,她給寧鑫遞了一小口糖水過去,“慢慢來,我們不著急哈。”
“不行,我著急,你走吧,我求你了。”寧鑫嗚嗚地哭
著,他腿好痛,胸口也好痛,肚子也痛,“陶楂呢?我好久沒看見他了……”
廖芃芃接線閨蜜紀念,紀念氣喘籲籲回了語音,“陶楂還有七圈,你那邊怎麼樣?”
廖芃芃看了眼抹著眼淚的寧鑫,一時無言,“在哭。”
“啊?”
陶楂眼前出現了一道道虛影,他盯著跑道太久了,跑道在太陽底下變成了不停起伏的波浪線,耳邊不斷有人說加油,快了快了。
紀念和陳向陽在給陶楂陪跑,陳向陽是班長,照顧每個同學是他的責任。
“班長,咱們班就剩陶楂一個人了,寧鑫那邊放棄了。”紀念大口喘著氣,“寧鑫那個沒用的東西,從第二圈開始哭,哭到現在。”
陶楂腦袋發著昏,他累極了,還要幫寧鑫說話,“他說過……他跑不了,隻……隻是為了湊人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