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熾熱的目光,幾乎快要讓陳安梨連同整片場地的冰雪融化。
她躲開陸嶼修的目光, 聽到裁判在那邊喊了“預備”, 做好準備的姿勢。
因為是最後一輪, 看大比分, 陸嶼修他們這隊贏定了, 但是大家還是很儘興, 都卯足了勁來比賽。
陸嶼修目光裡多了幾分慵懶, 不再像之前一樣, 一絲一毫不給對方間隙。
相反,他總是會不經意間漏球,然後讓Frank或者Edison搶走,再在他們以為自己要進球興奮歡呼的時候猛地截胡。如此反複。
像是一隻玩弄老鼠於股掌之間的貓。
這也……太壞了。
陳安梨看懂了他的套路,不由得替對方捏了一把汗。
她喘息著,冰涼的空氣進入肺腔,胸中的鬱結呼出, 整個人都有些放空起來。
眼前是在冰上飛奔著的遊刃有餘的陸嶼修的身影,和從前的少年纖薄的身影逐漸重合。陳安梨努力把那兩雙截然不同的眼睛重合, 忽然有些分不清,究竟她遇到的是哪個陸嶼修。
會不會……也許一開始, 他就隱藏了自己本來的模樣,也像是貓掌控了老鼠的行蹤一樣, 掌控著她。
會是這樣嗎?
早在她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 他就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 哪怕違背所有人和命運, 都要拉著她走向他的方向。
人群裡爆發出一聲歡呼。
太過劇烈,也太過震撼,仿佛憋久了以後的猛然釋放。陳安梨收起思緒,抬眼望去,藍隊的人正抱在一起競相歡呼。
這個人……終於肯放人家一馬了。
裁判在那邊宣布成績,紅隊最後以大比分2比1的成績取得了本次勝利。工作人員居然還像模像樣地辦法了紀念獎杯給他們,獎杯正麵寫上了所有人的名字。
因為是和意想不到的隊伍合作的,獎杯的歸屬就飽受爭議。
大家推來推去,這獎杯最後就到了陳安梨的手裡。她的名字和陸嶼修的挨在一起,在一堆英文和兩個字的名字裡麵,竟然異常搭調而和諧。
陳安梨抱在懷中,看了又看。
陸嶼修身上的護具還沒完全卸下來。他湊過來,毫不介意地和她並排倚著欄杆,忽然側目看她:“什麼時候……”
陳安梨聽著他清冷的聲線裡落入自己耳中,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他那個大膽而直接的要求的“好處”。
生怕他下一句就一本正經地問出“什麼和我接吻”這種大膽而直白的問題,她捂著耳朵低呼一聲,成功打斷陸嶼修的話,很快邊磨蹭著遠離他邊開口:“我們還得談合同,我先過去找他們了。你,你先把護具脫了吧……”
陸嶼修的話止住,眯著眼睛看她。
陳安梨目光遊移,退到他伸手拉不住的範圍,很快轉頭,抱著獎杯往自己團隊那邊小跑過去。
——
接下來幾天,項目洽談進行得很順利,由於Frank的關係,美國的公司對陳安梨他們公司的方案和策劃十分滿意,合作方也覺得兩公司的營銷策劃理念很合拍,不僅很快敲定了這次合作方案的最終版,也表達了未來希望長期合作的意願。
開視頻會議向總公司報告的時候,陳安梨這頭清晰地聽到那邊歡呼慶祝勝利的聲音。
總算沒有白來。
職場上這種努力沒有白費的感覺來的太不易,真的太振奮人心了。
離開前一天,因為合作案的提前敲定,施敬特意放了他們一天假,大家可以自主在美國的這個北方城市逛逛,看看當地的風土人情,買點紀念品什麼的。
陳安梨她們部門裡張茉那幾個女生早就炸開了鍋,給她發了一長串清單讓代購。
反正陳安梨也閒暇無事做,而她為躲避陸嶼修,也並不想閒著待在酒店坐以待斃,很爽快的答應了。
昨天合同簽訂之後,Frank和陳安梨有過一次交談,他不無遺憾地看著陳安梨,笑道:“Lee,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女士。”
“不過,我很清楚自己沒有機會。”
陳安梨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他。
Frank即刻大方地擺了擺手:“你不用有壓力,你和陸先生在一起的樣子很合適,希望你快樂。”
陳安梨有些受寵若驚,又覺得很暖心,想了想,她沒再過多解釋她和陸嶼修的關係,很真誠地感謝了Frank。
早起的空氣仍舊帶了些涼意。
之前的雪已經消得差不多了,商業街上都被清理得乾乾淨淨,陽光照下來,摩登都市猶如畫卷一般。
陳安梨沒有告訴陸嶼修自己明天就離開,借著工作躲開他的這幾天,他似乎也很忙,居然真的就沒有再見到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
本來覺得再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卻忽然不經意就相逢了;
本來以為他的感情裡一定夾雜了恨或者都被衝淡了,他卻用最濃烈的貼近告訴她,自己從來都沒變。
在經曆過那樣激情飽滿的時刻和心動到難以自持的瞬間之後,就在陳安梨以為下一次他的進攻趨勢來得更猛烈之時,陸嶼修卻忽然順應了她的逃避,仿佛放她短暫自由一樣,就這樣把節奏放緩。
酒店每天早餐宵夜照送,還有人來收她每天的衣服拿去乾洗,再送回來,陸嶼修本人安排好了一些,他卻沒再突然出現在她房間。
這叫什麼?欲擒故縱嗎?
明明應該慶幸和鬆了一口氣的,陳安梨卻在閒下來的時候忍不住覺得不適和悵然若失。
她今天穿了粉色的風衣,裡麵是柔軟溫暖的白色高領毛衣,頭發順從地垂下來,微蜷曲的發尾俏皮地垂在身後,整個人都散發著溫柔的光彩。看起來就很溫暖柔軟。
酒店的電梯一路緩緩下來,陳安梨捏著手機便簽看了看,開始抬著頭默念第一站要買的化妝品的清單。
她查過路線了,從酒店下去,打個車就能到最近的商場。
電梯門打開,她走出來,剛剛記得清單忘了個七七八八。
前台微笑著整齊鞠躬和她打招呼,陳安梨回以她們微笑,侍應生幫她推開酒店大門,她道了謝走出去。
一抬頭,陳安梨臉上的笑容即刻頓住了。
酒店門口停了一輛黑色的車。
陸嶼修穿了白色的毛衣,黑色的風衣,修長的身影半倚著車,整個人就好像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樣。
像是感應到她一樣,陸嶼修抬眼,看著門口的陳安梨,很快站直了身體,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陳安梨退也不能,心底有些發燙。
她緩緩順著他的方向走過去,陸嶼修很自然地替她拉開了副駕駛的門,陳安梨有些難以置信地問:“你是在……等我嗎?”
“嗯,”陸嶼修眉眼間舒展著,輕輕笑了一下,“這麼快就讓我等到了。”
陳安梨低頭坐進去,陸嶼修怕她撞到頭,手撐在門上方幫她擋著,看她坐進去,他跟著探身進來,身上清冷的氣息瞬間把陳安梨包裹。
臉頰和臉頰之間不到五厘米。
陳安梨的身體瞬間僵直,警惕地看著他,死死貼著椅背不敢動。
陸嶼修好笑地看著她緊張的模樣,揶揄她:“這麼緊張做什麼,怕我吃了你嗎?”
低低沉沉的聲音,順著他的喉結滾動著出來,可以強調了吃字,仿佛賦予了它彆的意味,曖昧不清。
陳安梨的耳根開始發燙。
沒等她更緊張,陸嶼修垂眸,修長的手臂一伸,拉過安全帶,左右手交接,劃過她胸口,擦著她的腰線而過,塞進鎖扣裡。
“哢嚓”的清脆聲響讓陳安梨陡然回過神來。
她不動聲色地鬆了一口氣,暗諷自己的太輕易表露,以及對他的惡意揣測。
還沒放鬆一秒,陸嶼修的手撐在她身側,忽然低頭啄了她的唇一下。陳安梨猛地怔住。
他的唇角帶了絲得逞的笑,消失已久的少年感終於沒有藏好,顯露出來一點。
陳安梨錯愕地看著他,臉頰的緋紅攀爬上來,就聽他笑眯眯地解釋:“拖了這麼久,先收點利息。”
……這種事哪還有利息的啊!
陳安梨又氣又急,他卻有些滿足地抽身離開,合上門,長腿邁著,繞過車前頭,回到了駕駛位上。
“要去哪?”饜足的人聲音裡的愜意簡直不要太明顯。
陳安梨的臉頰泛紅,低聲報上地址,車子即刻發動,順著前路開了出去。
暖氣很快被打開,陳安梨的心情終於平複了一些,透過後視鏡觀察陸嶼修,卻不期然和他探尋的目光相對。
她像是被人抓了現行一樣猛地躲開,身後很快傳來男人低低沉沉地笑聲。
“想看就光明正大看,我喜歡你看我。”
應該說,巴不得她能時時刻刻被自己吸住視線,不要離開才好。
陳安梨聽著他語氣裡明顯的戲弄,簡直又氣又急,又無法反駁,隻好假裝看路。
等了等,還是不甘心地扭頭看他。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有空?”
“你們負責人告訴我的。”似乎是心情很好,陸嶼修有問必答,還很耐心,“哦,他把你們在美國的全部行程都告訴我了。”
陳安梨聞言忍不住蹙眉:“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
施敬什麼時候有向陸嶼修彙報的習慣和愛好了?
“能為什麼,那次冰球比賽的時候,你還看不出嗎?”陸嶼修的視線從後視鏡裡緩緩睨著她,似乎無奈她的不開竅。
“他作為負責人,想討好我,而我又恰好被他發現了我的命門是你。”
輕歎口氣,陸嶼修直白地給她解釋。
陳安梨怔了一下,想到那時候施敬最先把獎杯給了陸嶼修,然後看著陸嶼修很自然地把獎杯給她,一臉了然的模樣。
這個油膩的老狐狸。
不愧是公關部的。
真的失敬失敬,打擾了……
陳安梨無語凝噎。
算了,反正她還沒想好要怎麼和陸嶼修晚上說自己明天就離開的事,這下倒是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