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氏是“時永”的女孩微微睜大眼睛,認真地傾聽著,似乎並不急著詢問眼前的兩個陌生人為何知道她的名字。
“我們兩人擔任精靈曆1000年的檢測員,將協助你進行定時檢測。”和彥原封不動地將任務流程中規定的對白完整說出。
女孩安靜聽完了和彥的話。她的神情並無變化,依舊掛著淺淺的“工作人員營業式”微笑,向眼前的兩人微微欠身。
“感謝兩位遠道而來,辛苦了。我會全力配合你們。”
接下來的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和彥發出的共進午餐邀請被女孩欣然接受,三人一邊聊天一邊進食,氣氛輕鬆而和緩。真太郎向來喜歡小孩子,放在平時早就開始喋喋不休地逗小孩開心,在和這位“任務目標”交談時卻總有種輕微的異樣感。
就像是……有某些看似平常的事物本質已麵目全非一樣。
少年因此屢屢走神,直到午餐結束,即將開始對戰時才如夢初醒——並且在心中淚流成河。
他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實在太沒禮貌了,沒有主動發起話題也沒有積極加入話題,甚至可能錯過了小女孩的搭話,簡直就像不想搭理人家一樣。成噸的愧疚把他壓得暈暈乎乎,都沒聽清和彥說了些什麼便被推上了對戰場地。
年幼的女孩站在對麵,一板一眼地向對手鞠躬。真太郎連忙猛回了三倍量的鞠躬,其動作實在太過誇張,令女孩驚訝地眨巴著眼睛,好像被逗笑了。
對戰開始,真太郎派出了水箭龜——當然不是想以大欺小暴揍小朋友的意思。他的指導戰還不夠熟練,讓最強的搭檔上場反而更容易穩妥地放水。
場地對麵,孩童也拿出了自己唯一的精靈球。
從光芒中出現的寶可夢擁有冰雪般的雙翼,與女孩潔白的發絲同色。它輕輕降落在主人頭頂,遠遠看去仿佛女孩戴了頂有蝴蝶裝飾的草帽。
那是一隻冰雪花紋的彩粉蝶。
美麗的蝴蝶寶可夢看起來纖細而脆弱,真太郎對自己說了好幾遍“下手不能太重”。然而,戰鬥結束得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快。
棕發的少年望著吸入過度催眠粉而沉睡不醒的水箭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和同樣詫異的和彥麵麵相覷,一時無話。
潔白的彩粉蝶並沒有強到不可思議,論實力甚至明顯弱於水箭龜。但主人的指揮——準確地說,是主人下達指令的速度太過匪夷所思了。
每個指令都在水箭龜剛剛有出招跡象時便準確到達,迅速而絕對正確,仿佛預備訓練家是位經驗豐富的資深者,做出簡單判斷時根本不需要時間思考一樣。
毫無疑問,這是高速戰的特征——真太郎對此並不陌生,在前一陣的石英聯盟賽場上還剛剛親眼見過。
隻是……一個七歲稚齡的女童,全無失誤地駕馭了高速戰?
真太郎的腦中頓時刷過一大片史上最年輕的一級搜查官艾貝爾·溫弗列德的臉,直以為自己見證了又一位奇跡級天才的出現。而和彥已經完全收斂了不相乾的心思,神情變得鄭重。
他決定將對麵的矮小孩童視作真正的對手,抱著最認真的態度與火暴獸一同踏上了對戰場地。
五分鐘後,對戰結束。
和彥幾乎使儘渾身解數,最終看到彩粉蝶倒下隻想苦笑,完全提不起興奮的心思——任務的全過程都開著記錄儀,差一點他就要在白夜先生麵前表演慘敗於二年級小學生之手了。
女孩似乎並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依舊彬彬有禮地感謝了兩位檢測員。
和彥和真太郎還需要儘快提交錄像,不能在此久留,很快便與女孩和培育屋老板告彆,踏上返回的路程。起飛後,真太郎坐在大嘴雀背上,扭頭看向那座小小的花園——白發白裙的女童似乎又拿起了那個可達鴨噴壺,一絲不苟地為花朵澆著水。
然後,身影融入一片同色的雲霧中,不見了蹤影。
【一零零零年七月三十日,下午十四時三十三分,空陸白色區】
錄像的提交並不需要四組一起進行。最先回到空陸的兩人徑直前往白組,在上交任務記錄儀時還遇到了路過的前首席搜查官先生。
“你做得很棒,從他們手中取得勝利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聽完和彥的簡述後,白夜笑道。
真太郎想想自己上場時還惦記著怎麼放水,結果被打得滿地找頭,幾乎想要鑽進地縫裡。白夜似乎看出了少年的窘迫,輕巧地轉移話題道:“你們覺得你們的‘任務目標’怎麼樣?”
“她真的很強。而且也很有禮貌,未來一定能成為一個很棒的訓練家。”真太郎認認真真地作答道,隨後猶豫地放低了聲音,“隻是……”
“怎麼?”
“雖然有禮貌是好事啦,但我覺得她未免禮貌過頭了……都不像個小孩子,反倒像是禮儀視頻教程裡的出場角色。”真太郎對自己先前的差勁表現還在耿耿於懷,在心裡又念叨了三遍“小孩子再早熟也不能冷待他們”才道,“白夜先生,她是您的親戚嗎?我感覺你們的發色有點像呢。”
白發的搜查官聞言眯起眼,露出一個無懈可擊地親切笑容。
“不——隻是巧合罷了。”
交完任務錄像的年輕人們風風火火地離去了。前任首席搜查官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凝視著計算機屏幕上跳動的數字,陷入了沉思。
半小時後,有人敲響了虛掩的門。
得到進入許可後,蒼藍色短發的少年推門而入。他身穿與青年同一款式的紋付羽織袴,麵容輪廓也很相似。隻是過度嚴肅的神情與總是未語先笑的星雨白夜截然不同,衝淡了那一絲相像感。
“父親。”少年省去了寒暄,開門見山地道,“第一次定時檢測的結果已經基本收集完畢。出現數據異常的有五台,都隻是輕度偏離,無需召回。”
“嗯,辛苦你了,白蘭。”白夜笑意盈盈地向自己的兒子點頭,“忙完這一陣你就回去繼續旅行吧,不必總惦記著這邊——實在忙不過來我還可以把工作都丟給隼嘛。”
少年:“……父親,這並不是一位曾任搜查官的人應該說出的話。”
眼見著兒子要滔滔不絕地吐出一連串道德與責任主題的說教,前任首席搜查官隻覺得頭大如鬥,連忙訕笑著一通打岔,這才轉危為安。
而少年望著父親吊兒郎當的樣子,同樣頭大如鬥,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暫時放棄與其計較。
——至少在今天,他應該優先處理另一個問題。
“父親,我還有一件事想要說。”
“你講。”
身穿潔白和服的少年仰起頭。他用明亮的金眸注視著自己的父親,鄭重其事地道出了一句請求。
那是在無數次焦慮和掙紮、無數個夜晚的輾轉反側後,深思熟慮得出的最終結論。
“可以請您將‘原型機’交給我來負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