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時光兩岸遙望極北的星辰 05(1 / 2)

(二十五·探望)

“——所以,你終於想開了,小夜?”

“什麼叫想開了……”

回答者哭笑不得。

她的這位金發友人還是老樣子的吵吵嚷嚷,還好負傷的一級搜查官大多時候都能享有單人病房,沒有倒黴室友的耳膜遭受波及。

“反正我是理解不了,明明‘拯救他人’的信念很堅定,怎麼‘拯救自己’反倒熄火了呢?”青年搖頭晃腦地說道。

他還穿著沒來得及換下的軍裝,言行舉止倒是一點都沒有軍人的嚴謹氣質,渾身上下沒有哪裡不違和。

“大概和治愈波動無法作用於自身是一個道理吧。”她隨口敷衍道,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手腕上束著的潔白圓石。

“那這次怎麼就成功了?”金發青年好奇地端詳著友人的麵孔,“你當時想了什麼?”

“唔……”

穿著病號服的人苦思冥想一番,才慢吞吞地回答,“可能是我的記憶有些偏差,我記得那時隻是……”

當冰冷與劇痛即將吞沒神誌時,她是斷然想不到所謂拯救自我這麼“複雜”的事的。記憶中那片深沉又刺眼的星空時隱時現——光芒像是滄海的遺珠,映在友人冰藍的瞳孔中,緩慢地滲出晶瑩霧氣。

在陷入昏迷前的最後幾秒,她隻是在想著……

不要露出那種表情啊。

(二十六·重逢)

金發的青年沒聊多久便出了門,說是要將去買點心卻一去不複返的妹妹抓回來。但病房內的安靜並沒有持續多久。

見同樣身穿病號服的友人推門而入,紫發的搜查官立刻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小天!你的傷怎麼樣了?還是先彆下地走動比較好吧……那時沒來得及彙合檢查傷勢,但你衣服上的血跡真的很嚇人啊。”

銀發青年露出了無奈的眼神。

“這是我想要說的話。”

他在床邊坐下,凝視著自己一度以為再也無法見到的友人。

當中控室發生爆炸時,室內已經被高密度的阻燃保護氣體填滿。因此,爆破力被放射狀推向四周,最終炸碎的隻有外殼,內部的人和設備反而隻是受了點衝擊——當然,精密設備從高空墜落後早就變成了一攤廢料,沒有再利用價值。

險些化為星星的英雄搜查官並未因爆炸而生命垂危。最嚴重的傷勢是被命名為“毒蜂”的激光武器在軀乾上穿透出的巨大創口。

神羽搜查官一點都不想去回憶,自己渾身被友人的鮮血浸透、同時感覺到懷中人體溫在快速流逝時是怎樣的心情。

好在,代表拯救的月華挽回了一切。

受傷者的身體狀態並沒有被直接逆轉到活蹦亂跳,但至少致命傷已經不在,隻需靜養幾天就能恢複如初。

或許是他沉默的時間太長,對麵人的神情已經從擔心的微笑變成了忐忑的微笑。

“那個……對、對不起?”

看著摯友這幅“雖然不知道我又搞砸了什麼但先道歉總不會錯”的表情,銀發青年歎了口氣。

“彆道歉,你沒有做錯什麼。”他說。

儘管他確實因為星雨夜的行為而提心吊膽、擔驚受怕、如墜冰窟,血壓直升直降宛如蹦極跳,但他也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她的錯。

她不過是履行了作為搜查官的職責而已——同樣的狀況下,如果當事人是他自己,他必然會做出同樣的決斷。既然如此,他又有什麼資格責怪對方呢?

隻是……

壓抑在心底的不安與恐懼在見到這個人的瞬間再度翻騰起來。青年平日裡和“情難自禁”四字完全絕緣,此刻雙臂卻在大腦正常運轉前微微抬起——

又在中途僵住了。

他發現對麵的人一直在猶豫地朝門的方向瞟。一種不好的預感頓時浮上心頭。

無需多言,無形的波導之力氣呼呼地蔓延開來。隨後,青年黑著臉站起身,猛地拉開房門。

趴在門上的金發女性頓時跌跌撞撞地“掉”進了屋子。

“……小玲,你在做什麼?”

“我怕打擾你們所以沒敲門啊。”金發女性理直氣壯地說,“真是的,小天你開門乾嘛,都不讀讀氣氛嗎。”

紫發的搜查官聽得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麼……既然來了就進來嘛,為什麼會打擾我們?”

“……”

“……”

“?”

見友人像少時一樣歪歪頭,眼神中充滿單純的疑問,金發的女性歎了口氣,望向隊長的目光中充滿了同情。

“天可憐見的。”

(二十七·團圓)

年輕人的身體康複起來總是很快的。不出一周,參加此次四大部聯合任務的一線成員們已經紛紛出院——並投身入了艱苦的文件報告與收尾工作中。

當繁瑣的流程、囉裡囉嗦的會議與永遠處理不完的雜事終於告一段落,搜查官們得到了一個短暫的假期用於調整狀態。

而此刻,夏日已悄然走到了末尾。

“說起來,去年十五夜祭時我們好像都在執行任務,完全沒能一起逛廟會?”

在不需要上班工作時,紫發的搜查官依舊穿著那一身萬年不變的白色運動服。她在自己頭上隨手扣了個鴨舌帽,將帽簷壓低,擋得自己隻能看見身邊人的下巴。

“前年也是。”

神羽天將頭發披散下來,戴上了遮擋住小半張臉龐的墨鏡。

“鴨舌帽少年”歪頭打量著同伴,“晚上還打扮成這樣,我們好像犯罪分子喔。”

青年也跟著歪了歪頭,“我不介意陪你‘素顏出鏡’。”

“呃,還是彆了吧,我怕遭遇降維打擊……”

華燈初上,街上儘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與豐富多樣的小攤。一年一度的燈火將聯盟的首都映得溫柔而充滿人情味。

十五夜祭是團圓的節日,因此,許多戶人家都拖家帶口地一同出門遊玩。神羽搜查官倒是沒打算去打擾自己的父母——他的父親剛從一線隱退沒多久,正忙著和妻子一起將往日被工作耽誤掉的“年度蜜月旅”通通補回來呢。

在人山人海中,兩個打扮稍微有點怪異的人便不那麼顯眼了。他們在人群中漫無目的地閒逛,東瞧瞧西看看,時而品嘗街邊小吃,時而將射擊遊戲攤位的獎品一掃而空,又趕緊將滿手的玩偶還給愁眉苦臉的老板。

行至小巷儘頭,冰淇淋與炒麵的小攤前都排了長長的隊伍。兩人見狀,乾脆各自負責一邊,買到雙人份再彙合交換。

炒麵的隊伍緩慢挪動著。排了幾分鐘後,銀發青年突然從人群嘈雜聲中捕捉到了幾聲驚叫。

幾乎是本能般地,他扭身跑出隊伍。

發生爭執的似乎正是售賣冰淇淋的小攤旁。他遠遠地看到一個戴著麵具的瘦高男人正激動地揮舞著雙手,而他的夥伴正擋在男人對麵,似乎在交涉著什麼。

下一瞬間,神羽搜查官渾身的血液幾乎都凝固了。

那個男人從鼓鼓囊囊的大衣懷中掏出了一把槍支形狀的武器,黃黑相間的紋路如同蜂群,在燈火下格外刺眼。

即使隔著這麼遠,他都能清晰地辨認出“毒蜂激光槍”特有的形態與色彩。而他知道,站在持槍者麵前,正被槍指著的摯友一定會——

他的腳步突然一頓,冰藍的瞳孔漸漸張大。

他看到,在男人掏出激光槍的瞬間,紫發的搜查官近乎是本能地、或許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地、稍稍後退了半步。

那並不是什麼顯眼的動作,花費的時間不到零點五秒。對於任何人而言,麵對突然拿出致命凶器的犯罪者,後退都是自保的最常見動作。

——隻是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無意識動作在自己的友人身上出現。

或許是因為這並非戰場,也或許是因為在難得的節假日放鬆了警惕,又或許是因為剛剛因為這種武器而險些喪命,未免有些神經緊繃。無論緣由如何,此刻,他模糊地感覺到噩夢中的那個場景——紫發的友人那雙玻璃珠般的,沒有快樂、沒有悲傷、也沒有不舍的眼眸連帶著整幅畫麵寸寸龜裂,無聲無息地消散了。

他意識到自己想錯了。

她並非對生命毫無眷戀,也不會甘之如飴地自我犧牲。

原來,她也想要……

(二十八·倉皇)

兩秒之後,當青年的意識被喚醒,不遠處的持槍者已經被狠狠按在了地上。看著犯罪者那幅鬼哭狼嚎的樣子,銀發青年知道自己沒必要跑過去增援了,報了警後才擠入人群。

“怎麼回事?”

“不清楚。這個人像是喝醉了,身手也很一般。”還保持著擒拿姿勢的星雨搜查官搖搖頭,神色也有些不解。

能持有毒蜂激光槍的人按理說不該是這種荒唐的家夥……呃。

映入眼中的某個細節令她的表情由嚴肅變成了無語。

她眼睜睜看著“毒蜂激光槍”掉在潮濕的草坪上,漸漸淌下了一道黃黑交融的——顏料水。

“……”

“……”

這也行?

“那個……請問,您是星雨夜搜查官嗎?”

正無語著,旁邊傳來的小心翼翼的呼喚聲令她下意識地一抬頭,對上了少女驚喜的視線。

“果然,是星雨搜查官!”

此言一出,人群頓時炸了鍋。

“哇啊啊啊我居然見到真人了!!”

“聽說您前一陣出任務受傷了,身體還好嗎?”

“這麼說來旁邊的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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