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00 那是天邊熠熠生輝的冰原啊(1 / 2)

蒼藍的神域中一片寂靜。人們帶著懷疑與驚愕的眼神如同利刃,令被注視者本就不穩定的精神幾乎要沸騰起來。

而在他開口發言之前,有族人按捺不住地先喊叫了起來。

“你這家夥說什麼呢,這種東西肯定是偽造的!”

大吼大叫的是個才十幾歲的年輕男孩。就在不久之前,他還為了維護冰見家族的名譽而不惜與冒險者大打出手——所有人都知道,成為衛兵、守護風雪山莊是他從小到大的夢想。

“憑那麼幾張破紙你們就想懷疑三長老嗎?”尼克漲紅了臉,“就算上麵有三長老的字跡,也完全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模仿啊!看我們冰見家族不順眼的人那麼多,可不能中了挑撥離間之計,彆忘了去年魔獸襲擊山莊的時候,可是三長老冒著生命危險救下我們的!”

少年憤怒的聲音夾雜著風雪聲,在祭台之上回響。逐漸有人麵露遲疑之色,望向手中紙張的眼神愈發迷茫。

對於風雪山莊的人們而言,冰見家族三長老莫頓是毋庸置疑的英雄。他保護族人,守衛山莊,為了同族能夠幸福生活而日夜殫精竭力——這樣的人真的會進行那樣殘忍的實驗,並為此犧牲自己的同胞嗎?

“三長老。”

尼克轉過身,用充滿信任的目光注視著風雪山莊的首領。

“我信任您,相信被您保護過的許許多多的族人們也會信任您。我們才不會因為幾張來路不明的紙就把您當做敵人。”少年努力對自己尊敬的長者露出一個笑容。

“況且,要駁倒那些紙上的言論,隻需要做一件事就好。”

尼克抖了抖手中的牛皮紙頁。那上麵滿是褶皺,似乎因為少年捏得太過用力,已經有些破損了。

“您看,這上麵說您送給我們的玉石手環會抽取我們的魔力,用於您今天的魔法實驗——怎麼可以這樣詆毀您呢?您明明是想要保護大家,才會把那麼貴重的東西送給我們的。”

少年仰起頭,碧色的瞳孔中飽含期盼、以及一絲自己都沒能意識到的驚惶。

“——所以,隻要您允許我們現在把它取下來,就說明紙上寫的都是假的,對吧?”

不知所措的冰見族人們漸漸回過神來。他們意識到一切正如尼克所說,紛紛急切地看向祭台最前方的長老,想要立刻得到一個能讓他們安心的保證。

按照三長老過去的說法,那枚玉石手環可以在遇到危險時保護佩戴者。如今所有人正置身於白雪皚皚的神域,周圍沒有任何一隻魔獸,絕不可能遇到什麼危險。那麼,是否佩戴手環當然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

——然而,在無數族人的注視下,那位德高望重的長老卻始終保持沉默,一言不發。

雪花被狂風席卷著落下,在漆黑的長袍上浸染出點點白色。人們的目光從期冀逐漸變得迷茫,又變成惶恐和難以置信;而身著華服的長老已經收起那副刻意表演出的溫和做派。

他陰沉著臉,刀子似的目光掃向人群一角。

“哈羅德,又是你在妨礙我!”

他的話語中滿懷憎恨和憤怒、嘶啞得令所有人都感到無比陌生,甚至聽不出這是那位溫文爾雅的三長老,冰見莫頓的聲音。

而被他惡狠狠瞪視的老者依舊從容不迫,步伐輕緩地走出隊列。

眾所周知,風雪山莊的大長老在那次魔獸夜襲中頭部受傷,康複後變得瘋瘋癲癲,連日常對話都很難進行。而此刻,往日言行無狀的老人儀態端正,神情凝重,琉璃色的雙眸中一片清明——就像那場災難發生之前一樣。

“我感到很遺憾。”冰見家族大長老,哈羅德說。

老人回首望了望身後的族人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震驚和悲痛,仿佛還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剛才為三長老出頭的尼克正跌坐在雪裡,他的神色還有些木楞,淚水卻已從眼角滲出,在寒風中凝結成晶瑩的冰礫。

大長老輕輕歎了口氣。

“莫頓,你已經被古代魔法攝了心魄。”老人開口道,“我認識的那位冰見家族三長老或許會偶爾沉迷於個人喜好,但在他心中,族人的安全永遠排在第一位,甚至淩駕於自己的生命之上。”

他凝望著麵色陰沉的三長老,遺憾地搖了搖頭。

“現在站在我麵前的,究竟是三長老冰見莫頓,還是一個被邪惡的魔法所操縱的軀殼?”

“閉嘴!”三長老神色猙獰地低吼,“無知之人,你又懂得什麼?連先賢創造的那偉大奇跡都視而不見,你又有什麼資格狂言正義與邪惡?”

莫頓憤怒的話語一頓,又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哈羅德,你老了。”三長老撫了撫自己肩頭停駐的雪花,高傲地仰起頭,“憑你那顆老糊塗的腦袋已經意識不到了嗎?我就在這裡,你們也在這裡,所有理應參與這場偉大儀式的人都正站立在蒼藍的實驗場上——事已至此,揭穿所謂的‘事實真相’,隻會讓你們的死亡從無知無覺變成痛苦不堪。”

“況且,就憑你那腐朽的軀體,究竟還能擠出幾滴魔力呢?”

話音未落,三長老毫無征兆地出手了。密集的冰刃自他的掌心飛出,以閃電之勢斬向大長老的心臟。

他的動作太過突然,即使是站得最近的族人也隻來得及發出短促的驚呼。而大長老依舊目不斜視,平靜而哀傷地凝望著向自己飛來的利刃。

“當啷。”

清脆的鳴聲在岩石祭台上回蕩。族人們焦急的神色凝固在臉上,又在看清眼前的畫麵後逐漸轉化為愕然。

冰發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站立在老人身前,用一雙雪白長劍攔下了冰刃的攻擊。本應堅固的寒冰被攔腰斬斷,粉身碎骨地散落在雪地裡,不見了蹤影。

望著那兩把長劍,和上麵華美而熟悉的花紋,濃烈的憎恨一點點爬上三長老的臉龐。

“……是你。”

“原來,是你!!”

人群之中的克萊夫脫口而出一句咒罵。他盯著守護在大長老前方的少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卡爾……?”

不僅是他,那些曾經與‘懦弱的廢柴卡爾’打過交道、甚至是欺辱過他的冰見家族年輕人們紛紛愣在當場。有人驚愕地呼喊出了他的名字,但往日那個稍有些風吹草動就落荒而逃,從不敢引人注目的少年絲毫沒有動容。同齡人們詫異的注視、和嘈雜的高聲喊話沒能令他的目光挪動一下。

卡爾平靜地放下劍,直視神色猙獰的三長老。

“或許,您更熟悉我的這副模樣。”

他抬起手,將一張空白麵具輕輕扣在自己臉上。

似雪的長劍,與麵具之後那雙令人生厭的漠然綠眸——熟悉的畫麵幾乎立刻便點燃了三長老的憤怒。

“哈哈……感謝你啊,哈羅德的孫子,冰見卡爾。”

三長老單手捂麵,發出一陣詭異的乾啞笑聲。

“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想找到你,銀衣的劍客。”他的身體戰栗著,連吐出的話語都顫抖起來,“一萬三千六百九十九——這是你殺死我那惹人憐愛的造物的次數。你知道嗎,我已經為銀衣的劍客想好了無數種葬身之法,就在剛才我還在想,萬一他就在風雪山莊之中,隻是被抽乾魔力而亡,如此輕易、快速又光榮的死亡——你怎麼配!!”

中年人用手中的魔杖重重擊打著冰雪。他看起來已經狀若癲狂,“感謝你主動站了出來。是的,我特彆允許你摘掉手環,你那肮臟的魔力不該流入我美麗的造物體內,我會為你準備屬於你的葬禮——”

他的話語聲戛然而止。隨著那根魔杖輕輕揚起,圍繞著祭台四周的衛兵同時拔刀,將尖銳的槍尖對準了無措的族人們。

“喔,我似乎看見有人想摘掉我送給你們的禮物。”三長老的長靴輕輕敲擊著地麵,冷冽的目光環視著自己的族人們。

“你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冰見家族的祭祖儀式向來按照年齡列隊。看看你們的身後吧。”

在祭台的最後方,跪坐在雪地中的孩童們身後,高大的身影已經無聲無息地靠近。當槍尖抵住幼童嬌嫩的脖頸,令溫熱的血珠一滴滴滲出時,即使是最年幼懵懂的孩子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他們的身子開始發抖,但那冰冷的武器正緊貼著他們的皮膚,令孩童們甚至不敢哭出聲。

“——你們大可以試試,是你們摘下手環更快,還是長槍刺破喉嚨的速度更快。”三長老悠然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仿佛被凍僵一般停止了動作。

“夠了,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有人衝著三長老怒吼。

他幾次握緊拳頭,最終還是頹然放下手,不再去碰觸那枚可憎的玉石手環。

望著冰雕似的人們,三長老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再次看向始終沉默不語的大長老與他唯一的孫子。

“噢,兩位怎麼都不說話了呢?”三長老故作遺憾地歎了口氣,“果然你們也知道,隻憑你們兩個人根本無法與我的戰士們對抗。”

“那麼,就請你們在上等席觀賞這場盛宴吧。”

沉重的魔杖再次敲擊地麵。隱約有獸影在風雪的儘頭浮現。

那是無窮無儘的,如同海潮一般的驚角鹿群。當人們察覺魔獸的身影時,它們已經將蒼藍的神域徹底包圍。

站在獸群中央的依舊是那位麵色蒼白的女管家。她的聲音混雜在清脆的鹿鈴聲中,輕飄飄散入風雪之間。

“了解。現在開始封鎖神域。”

隨著桑迪下令,鹿鈴之聲大作。所有人眼睜睜看著水波似的光暈從驚角鹿群那一雙雙怪異的長角內滲出——然後,無論是鹿群、管家還是神域的邊界線都消失在幻影之內。腳下的雪地變得無邊無際,仿佛童話中無限的牢籠一般可怖。

與此同時,掌控衛兵團之人——瓦倫上前幾步。眾多衛兵隨著他的步伐齊進,一同將閃著寒光的兵器對準了大長老和卡爾。

置身於重重包圍圈中,老人和少年顯得那樣單薄,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兵刃無情撕碎。

但身處劣勢的兩人並沒有露出慌張的神色。老人垂下眼,低語聲被淹沒在暴風雪裡。

“——還是要仰仗你們了,我的朋友。”

話音落下,熾烈的火焰以老人為中心爆發開來。那是擁有熔岩般色彩的、足以將暴風雪蒸發殆儘的高溫烈火,饒是以瓦倫的身經百戰,都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三長老望著那熟悉的火光,眼皮頓時一跳。

不知何時,站在大長老附近,始終傴僂著身形的老人們已經摘下了兜帽。陰影褪去後,顯露出來的是色澤遠比寒冰深邃的發絲,以及過分年輕的麵龐。

為首者向前一步,輕輕將落在大長老肩頭的黑灰拂去。

“冒險者北鬥,謹遵您的指令。”

在烈火之龍的咆哮聲中,北鬥向老人躬身行禮。

【來了來了來了來了來了——】

【好家夥,這仨兄弟真能忍,換成我早就跳出去了】

【這叫主角必備技能之卡點救人hhhh】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