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玉佩,楊光壓下心中種種猜想,將玉佩收好,抬步離去。
離開紫宸殿前,楊光問值班的小太監,“父皇最近常去何處?”
“這......”小太監為難道:“奴才不是很清楚,皇上已經許久沒回紫宸殿了。”
“是麼?”楊光蹙起眉,“常公公呢?”常公公是皇帝身邊的禦前太監。
“去給孤把他叫來。”
“喏。”
不一會兒常公公就急匆匆趕來了,“殿下——”他行禮。
“行了,”楊光直奔主題:“父皇呢?”
“這、這......”常公公支支吾吾,“請殿下恕罪,奴才不知.....”
銳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楊光眉目緊鎖,“看來常公公這禦前太監當得很不稱職啊。”
常公公臉色一白,“噗通”一聲跪下:“殿下有所不知,皇上已經很久沒使喚奴才了!”
“那父皇現在在哪兒?!”楊光怒道。
“殿、殿下息怒啊!”常公公急得滿頭大汗,“也許、也許皇上現在在皇後娘娘哪兒......”他遲疑道:“以前皇上就常常留宿鳳鸞殿......”
“是麼?若是孤找不到人,嗬......”楊光輕飄飄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當真荒謬!
楊光心中憋著一股氣。
堂堂九五之尊,不說前呼後擁,竟然、竟然被懈怠至此!如今更是下落不明!
鳳鸞殿、皇後......
他倒要看看,這辛皇後到底是不是真如民間傳聞那般乃禍國妖後!
楊光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鳳鸞殿,卻被守在殿外的侍衛攔住了。
“殿下,您不能進去。”
盯著麵前的侍衛,楊光心中愈發煩躁,淺淡色的薄唇微抿,他語氣不耐:“若是孤執意要進去呢?”
“這......”侍衛為難。
“是誰讓你們守在這兒的?”楊光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可是皇後所在的鳳鸞殿,眼前這副守衛森嚴的模樣,不像是保護,反而如同軟禁......
軟禁皇後?這皇宮中誰有那麼大的權力?父皇嗎?不......不可能是父皇,皇帝軟禁皇後總得有個說法吧?怎麼也會有些風聲,若真是如此,常公公讓自己來這兒前也會透露一些消息......
可除了皇帝,還有誰有那麼大的權力敢軟禁皇後?
還有……
楊光心裡猛地騰升起一絲微妙的不安。
他看著仍舊不回答的侍衛,冷聲道:“怎麼,如今孤的話已經不管用了嗎?!”
“這、這.....”那侍衛急道:“殿下莫要為難屬下了!”
“嗬!”楊光怒極反笑,“為難?今日孤還真為難定了!孤倒要看看這鳳鸞殿裡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讓你們如此堅持不懈地守著!”
說著,楊光便不管不顧向裡麵走去,看守的人想出手阻攔又怕傷了這位“身嬌體弱”的太子殿下,簡直愁人。
最後實在沒辦法,隻能讓人去通報上麵。
楊光大步流星地向裡麵走去,身後還跟著兩三個不死心的守衛,邊跟邊苦口婆心勸人回頭。
人還沒過來,遠遠的便聽見了聲音。辛皇後閉目躺在貴妃椅上懶懶地曬著太陽,聞聲不緊不慢掀開眼簾,慢吞吞坐起:“喲,挺熱鬨啊。”她看著那一串的人走來,近了才發現為首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皇後。”楊光停下腳步,打量著這個女人,這位辛皇後封為皇後前,楊光隻在小時候見過一麵。封為皇後之後,楊光已經同皇帝疏遠了,皇帝讓他不必請安,又加上太傅的作業,楊光也無心其他。這麼些年來,他竟是一次也沒見過她。
不過小時候那場宮宴著實令楊光印象深刻,十幾年過去,這位皇後竟依然如那時獻舞一般年輕,甚至周身雍容華貴的氣質讓她愈發耀眼。
“太子殿下?”辛皇後抬眼看他,眼裡閃過一絲驚豔。
楊光極少接觸辛皇後,可恰恰相反的是,辛皇後卻每每都能從宮人、皇帝、屬下.....口中聽見楊光的名字。甚至連畫像,都從仇風那裡得了好幾幅。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位太子殿下是有多大的人格魅力,竟能讓仇風這個男人死心塌地地效忠他。
甚至還為了他搶了玉兒的太子之位!
辛皇後不是沒想過往東宮插探子,監視或陷害楊光,可仇風護的很,她一次都沒能成功。
關於這位太子殿下的傳言數不勝數,什麼天才、神童、大楚之光......她都快聽吐了,如今一看人,單從外貌氣質來說,的確令人驚豔。
可人呐,表裡不一的多了去了!
辛皇後按下心中複
雜的情緒,“殿下突然大駕光臨,本宮真是惶恐......”
楊光沒心情聽人客套,他突然闖進來,這些侍衛想攔又不敢攔,必定會去通報,他的時間並不多。
“父皇呢?”極具壓迫的視線落在辛皇後身上。
“呀!”辛皇後迎著他的視線,毫不怯懦,柳眉微挑,露出一個驚訝至極的表情,“殿下想找皇上,怎的找到本宮這兒來了?”她紅唇一撇,語氣委屈:“可惜本宮也不知道皇上在哪兒呢!”
“你......”
楊光剛想說什麼,辛皇後又不緊不慢地開口,將其打斷——
“殿下為什麼不去問問仇大人呢?”
她抬起輕羅小扇,半掩容顏,輕輕眨了眨眼,麵扇下的嘴角勾出一抹詭異的弧度,“仇大人對殿下可是忠心耿耿,所以,為了殿下前途輝煌,手段激烈了些也是可以原諒的......”
楊光臉色一變,“你什麼意思?!”
辛皇後睜圓了眼,“哎呀呀!殿下還不知道嗎?仇大人什麼都沒告訴你嗎?”她眼中詫異,語氣卻是帶著笑意,“那可能......也是仇大人為了殿下你好呢!”
“你到底——”
“殿下!”一道聲音猛地傳來,隻見仇風沉著臉疾步走來。
“殿下怎麼來這兒了?”他來到楊光身邊,一個眼神都沒給辛皇後,軟和了語氣,頗有些無奈地問道。
“仇風,”楊光扭頭看向他,目光嚴肅又認真,他問:“我父皇呢?”
仇風一愣,皺眉,“皇上自然......”
“——你說過,”楊光打斷他的話,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會騙我。”
“......”仇風半張的口頓住,然後緩緩合上,嘴角囁嚅了一下,半響垂目撇頭,不去看他。
“殿下......我們回去再說好嗎?”他壓低聲音,語氣染上一絲哀求。
這位心狠手辣,六親不認的九千歲何時這麼低伏做小過?
辛皇後看得又驚又怒。
她仔細端詳二人,心中猛地生出一個荒謬的想法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手中的羅扇抓緊,骨節捏出泛白的顏色,辛皇後死死咬住下唇,控製著自己顫抖起伏的胸膛。
什麼冷酷無情、什麼儘忠竭力都他娘的是假的!奴顏媚骨,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枉顧人倫才是真的!!!
他們怎麼敢?!
辛皇後的目光太過於強烈,楊光餘光中瞧見她眼中的怨毒,一怔,“好......”他鬆口。
無論辛皇後出於什麼樣的目的、什麼樣的心態和楊光說出那些話,隻要仇風沒親口解釋,他都不會相信。
仇風心中懸著的大石落地,他忍不住彎了彎唇角,小心翼翼詢問:“那我們走吧?”
楊光點頭,二人並肩離去。
“太子殿下!”辛皇後看著他們的背影,隻要一想到剛才仇風至始至終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心裡就慪出了血,她扯著扇子,終是忍不住開了口。
“本宮之前說的,殿下不妨好好想想,畢竟事到如今,本宮沒有已經任何理由可以欺騙殿下......”
楊光一頓,仇風心中的巨石霎時又高高懸起,心裡恨不得之前就將辛皇後給一刀捅死......
但楊光到底沒有回頭,更沒說什麼,就這麼停了一秒,再次邁出了腳步。
他沒有必要去相信一個從不了解的敵人。
等出了鳳鸞殿,回到東宮,楊光揮避下人,轉頭看向仇風,“現在可以說了吧?”
仇風心中一顫,指尖聚合,掌心握緊,“殿下想聽什麼......”
“在問有關父皇的事之前......”楊光從懷裡拿出那塊玉佩,“你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
熟悉的玉佩出現在眼前,仇風瞳孔微張,急忙伸手去搶。
楊光手臂一拐,躲過仇風伸來的手,“解釋。”他看著仇風急切的樣子,“不然這玉佩我沒收了。”
“不,不能沒收!”仇風急忙道,而後在楊光的注視下張了張口,半響,才猶豫道:“殿下在把這玉佩給臣之後,有一次,臣遇到了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所以就拿著玉佩去紫宸殿找你......”
楊光一愣,“可是我不記得你找過我......”
殿下當然不會記得,仇風心中苦笑,因為當時他根本沒見到楊光,而是被帶到了皇帝麵前。
那塊玉佩無比珍貴,是皇帝送給太子殿下的滿月禮。
皇帝聽說自己兒子的玉佩落到了一個小太監手裡,十分震驚。一開始懷疑是仇風偷的,但轉念一想,仇風並不是紫宸殿裡的太監,根本沒機會接近楊光,許是楊光偷跑出去玩時不小心弄丟了,然後被仇風給撿到的。
於是皇帝
便直接讓人把玉佩搶了過來,無論仇風如何解釋都不信。
也對,堂堂大楚太子,怎麼會和一個小太監交朋友,還給他這麼貴重的玉佩?
撿了玉佩不主動歸還,還想借此讓太子殿下幫忙,皇帝直接讓人把仇風拖了下去,幾大板下去,仇風被迫鬆口,承認這是自己撿到的,皇帝罰了他幾個月的俸祿,這事才算完了。
之後皇帝本想等楊光自己想起玉佩丟了的事,給他個教訓,再把玉佩給楊光,誰知楊光一直沒提,漸漸的,皇帝也就忘了。
這事於皇帝而言不過是個小小的插曲,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可於仇風而言,卻是讓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