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買點水,或者買一個冰淇淋什麼的,也算是一點點心意。
葉長青沒有說話,進去掏出手機掃碼:“來兩包華子,一個打火機。”
老板大喜:“打火機送你了,以後多來照顧生意。
如果買得多,我給你優惠!”
在馬家莊,華子幾乎沒人買。
前麵的民宿倒是經常出入有錢人,不過人家民宿區內什麼都有賣的。
他進貨時候,拿了一條華子,到現在隻賣出去一包。
還是有人買一包華子找村長辦事。
葉長青想了一下道:“那就買一條。”
老板有些為難:“不好意思,隻有九包了,一下拿上,我多給你八個打火機。”
葉長青點點頭:“好吧。”
陳學文看得迷糊:“哥,你不是不抽煙嗎?”
葉長青深深地看著陳學文一眼:“我不抽煙,金喇叭不抽煙嗎?
辦事遇人先敬煙,這是農村規矩。
你連這個都不懂嗎?”
陳學文被問住了,突然發覺自己確實大意了。
竟然把這茬都忘記了。
難怪這一次給爸爸辦葬禮,有些人對他態度不太好。
他不抽煙,也沒給彆人敬過煙。
失禮了!
不過他沒想到,葉長青似乎還在計較,他說的那句“你不算農村人”。
他現在才明白,葉長青真的很在意這件事。
沉默了片刻,他壓低聲音道:“對不起啊,我說錯話了。”
葉長青淡淡的道:“不用道歉,我可能是自己的問題。
我這人
吧,你可以說我人品不行,可以說我脾氣不好,可以說我小氣,說我什麼我都不太在乎。
但唯獨不能說我不是農民。”
陳學文表情也逐漸的嚴肅:“我沒想到你這麼在乎這個。”
葉長青道:“當然不在乎了,我祖祖輩輩都是農民。
你說我不是農民。
對我來說,這是罵得最臟的話。”
陳學文再次道歉:“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他心中愧疚,葉長青救了他的命,救了他爸爸的命,幫他哥哥報了仇。
他卻用言語刺激葉長青,他發誓以後一輩子都不說這種話。
旁邊,楊無霜看向葉長青的眼神,充滿了好奇。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竟然因為彆人說他不是農民生氣。
葉長青走到馬家莊南頭,然後開始數。
第一家。
第二家。
就是這一家了。
葉長青看著新蓋的三層小樓,有些意外,村子裡的新房不多,大部分都是十年前蓋的,這是他見過最新的一棟房子。
院子門口的大鐵門開了半扇。
葉長青走到跟前,衝著裡麵喊了一聲:“書,在家嗎?”
誰啊?
屋裡傳出一個響亮渾厚的聲音。
屋裡走出來一個人。
五六十歲都有樣子,留著光頭,臉上紅彤彤的,皺紋剛剛顯露出來,人稍微有些胖,走路的時候,臉上的肉微微顫抖。
葉長青估計這位就是金喇叭,他沒有說話,先掏出華子遞上去:“叔,在家啊。”
金喇叭原本有些茫然的臉上,突然精神了,上前接住華子,笑著道:“來來來…屋裡坐,我給你們泡茶。”
此時他也不問葉長青是誰了,熱情得像是過年走親戚時候,招待新女婿上門一樣。
葉長青伸手把一整包遞上去:“叔,我不抽煙,你拿著抽吧。”
金喇叭更熱情了:“哎呀呀,你這孩子,太客氣了。
來來來,趕緊屋裡坐,我打電話叫你姨回來做飯。
中午咱們喝兩盅。”
葉長青有些意外,沒敬煙之前,問誰啊,第一根煙,也不問是誰了,就直接請屋裡喝茶。
遞上一包煙。
竟然還要管飯。
他笑著道:“不用了,我是求金叔幫忙的,馬向福走了。”
走了?
金喇叭一愣,隨後有些惋惜的道:“哎呀呀呀,馬老頭子身體很硬朗啊,昨天我還見他去河堤割艾草。
怎麼就走了,這麼好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葉長青帶著歉意的道:“不好使,您老是咱們村上有威望的人。
這事必須您來主持。
怎麼安排葬禮,需要什麼人手,通知村上的人幫忙,都要辛苦您了。”
金喇叭點點頭:“你放心,全村的事情,都是我辦的,遇見這事了,我能幫一定幫。
不過通知其他村裡人,需要主家親自去。
我畢竟是一個外人,等他們來了,我再統籌安排。”
葉長青想了一下,拿出其餘的八盒華子遞上去:“馬家的人出大事了,你應該有耳聞,現在馬家就剩一個人。
能者多勞,您多辛苦一下。
順便幫著通知一下村裡人。”
金喇叭眼睛在香煙上掃過,臉上露出的笑容:“應該的,都是小事,鄰裡鄰居的。
這忙,必須幫!
你回去吧,今天晚上我安排冰棺上門,鑼鼓樂隊今晚就到,先奏哀樂。
至於錢的事情,行市在,他們不敢多要,如果敢多要,我也饒不了他們。
村上的人,我幫你們安排,明天安排婦女做飯,上午找幾個……男人去打墓。
其他的我幫照應,保證一切順利。”
葉長青客氣了兩聲,轉身離開。
當天晚上,哀樂齊鳴,村上的婦女幫忙做飯,招待村上來悼念的村民。
有些跟馬家關係好的,會過來燒幾張紙,鞠個躬,上炷香。
原本冷清的馬家,徹底熱鬨了起來。
靈堂前。
馬為仁披麻戴孝跪在地上,哭一陣,歇一會兒,想起來了又哭一回。
葉長青悄悄走到跟前:“按照計劃,明天打墓,舉辦葬禮,明晚下葬。
你有一個思想準備。”
馬為仁聽到這麼說,又哭了起來:“謝謝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辦。”
第二日。
太陽升起。
院子裡擺滿了桌椅板凳,這是昨天準備好的。
旁邊鍋灶邊,各種菜品放了一院子。
鍋灶裡的火已經熄滅,鍋沒有蓋上蓋子,裡麵大半鍋的水清澈透底。
葉長青無聊地坐在那裡,錢程和楊無霜去集市上買菜了,馬為仁守一夜靈堂,到天明時候睡著了。
就他一個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七點半了,村上那些幫忙做飯阿姨大嬸,一個也沒來。<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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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樂隊的人沒來。
總感覺哪裡不對。
走到馬為仁跟前,問了一句:“醒醒吧,情況有點不對。”
馬為仁趴在靈堂睡著了,聽到動靜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太陽,口中驚呼出聲:“哎呀呀,起來晚了,其他人呢?”
葉長青搖搖頭:“我不知道,一個人沒來,走,去問問金喇叭去。”
馬為仁頓時急了,今天是爸爸的葬禮,他特彆看重:“走,快一點,彆耽誤了出殯。”
兩個人匆匆走到金喇叭家門口。
門竟然上了鎖。
葉長青皺起眉頭,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抬手拍門。
咣咣咣~
“金叔,開門啊!”
“我是馬為仁,金叔,今天是我爸的葬禮,你開門啊!”
葉長青敲了幾分鐘門,手掌拍得都有些麻了,才聽到裡麵傳來說話的聲音。
“彆敲門了,再敲門就破了。”
葉長青聽出是金喇叭的聲音,急忙問道:“金叔,今天舉行葬禮你怎麼……”
說到一半,裡麵就開口打斷:“彆說了,我很忙,我沒時間過去。
你趕緊走吧!”
葉長青皺起眉頭:“葬禮不能停啊,金叔……有什麼事情你說出來,咱們慢慢解決。”
說完側耳傾聽,裡麵卻沒了動靜。
葉長青頓時火冒三丈,禮物送了,卻不辦事,抬手繼續敲門。
咣咣咣~~~
裡麵再次傳來金喇叭的聲音:“彆敲了,你就算是把門敲破!
我也沒有時間!
趕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