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局長是鳳城教育局的局長,不是和張校長關係莫逆的靈山縣教育局長,身兼數職,負責整個鳳城市的教育係統。
不過,從市中心教育局家屬樓到槐花中學頗有一段距離,開車也得一個小時。
在這一個小時裡,李珊珊穩如泰山。
薑主任和劉老師抱著搪瓷缸,互相大眼瞪小眼,一會看一眼李珊珊,每次都會發現她在看從教室裡帶出來的新課本,根本不搭理旁邊喋喋不休的張校長。
他真急了。
自己做過什麼事,自己最清楚。
追根究底的話,根本不是脫一層皮的事,而是要整條命的事。
於是,趁著趙局長沒到,他露出和藹可親的表情,跟李珊珊說儘軟話,希望她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還暗示自己會在經濟上對她有所補償。
李珊珊驀地抬起頭,“您看我像缺錢的人嗎?”
張校長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在不到兩個月前,李珊珊窮得連學費都交不起,如今隻看到她衣飾名貴,氣質出眾,舉止大方得體,便認為她出身不一般。
一個打電話打到路書記那兒,怎麼可能沒有來曆。
張校長臉色越來越難看,狠狠地在丁天佑背上打一巴掌,嗬斥道:“臭小子,還不向這位李珊珊同學道歉!誰給你的膽子在校園裡追求女同學?你是來上學的,不是來談戀愛的。不知道你性格單純心地善良的人以為你耍流氓,哪知道你其實是少
年而慕少女?“
“對不起。”丁天佑低頭向李珊珊表示懺悔。
他今年十八歲,長得比舅舅還高半個頭,和女生在外麵開過房,不再是小孩子,自然察覺出事情發展得不對勁,沒有按照自己的想法走。
李珊珊認識路書記?
怎麼可能。
丁天佑去找李珊珊之前聽一幫小弟七嘴八舌地說過,說她家擺地攤做小生意,年前才發點小財,以前窮得很,所以大家一直沒發現她的美貌。
李珊珊聲音硬邦邦地直接回應:“當不起。
她不相信丁天佑真的悔過自新,不過是在自己麵前不得不低頭,畢竟狗改不了吃米田共。
張校長心裡煩躁,就道:“小姑娘態度不要太強硬。”
李珊珊冷笑一聲,“我要是不夠強硬,早被校長大外甥欺負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想想您剛才說的什麼話,您外甥性格單純心地善良?傳出去,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威脅利誘的手段,他用得可是比誰都嫻熟。”
反正是得罪了,那就得罪到底。
李珊珊太明白什麼是打蛇打七寸容易被反撲,決意把張校長搞下台。
之前自己忙於生意而無暇他顧,現在她想多管閒事了。
在丁天佑找上她時她想到慘死的杜瑩瑩,想到逍遙法外的丁天佑,繼而想到庇護他的那位張校長,突然想到比杜瑩瑩事件更讓人憤慨的事情。
張校長是冒名頂替的!
他頂替1977年參加高考並被風城師範大學錄取的一名學生,而那學生至今不知自己的身份被冒用,以為自己落榜後,不得不留在家中務農,中年又因生計所迫外出打工,等到超過六十歲,各大城市的建築工地都不肯再要他了。
那學生名叫張輝然。
當然,張校長現在也叫張輝然。
他用人家的名字、人家的身份,各種信息自然要保持一致。
這事兒吧,到二十年後才被發現,在網上鬨得沸沸揚揚,但真正的張輝然卻已錯過了改變人生的唯一途徑。
得到真相又如何?
都說正義雖遲但到,可又什麼意義呢?
年過花甲的老人麵對鏡頭時痛哭流涕,悲傷得難以自製。
因為鬨出來了,所以假張輝然受到嚴格調查,調查結果簡直驚掉所有人的下巴。
當老師時猥褻過未成年女生,當領導後潛規則女老師,還利用手中權柄大肆收割學生家長手裡的銀子,給那些學生走後門讓其在沒達到分數線的情況下入讀高中。
他不止在槐花高中當校長,後來高升到市裡一所實力不錯的高中,最後還進了教育局。
真相大白時,他家已經攢下過億資產。
要不是他曾是自己高中時的校長,李珊珊真不會記住這件事。
此時想一想,李珊珊覺得自己更應該把這舅甥兩個乾掉,免得出現更多受害者。
因此,無論張校長再說什麼,她都裝作沒聽到,直至趙局長和數位同事趕過來,她立刻迎上去,張口就告狀:“趙局長,真是不好意思,讓您大晚上地跑過來,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我絕不會驚動路書記和您。
趙局長拍拍她的肩膀,“不用害怕,我來了,有什麼委屈你隻管告訴我。”
路書記特地交代過她。
教育無小事。
李珊珊認識他們能找到人做主,彆人找誰做主?
找不到,隻能任人欺負。
李珊珊聽了趙局長的話,把手指向張校長,“張校長大外甥對我威脅利誘在張校長乾的大事麵前隻能算是牛毛小事,我現在正式向您舉報張輝然張校長!我舉報他冒名頂替入讀鳳城師範大學、執教期間猥褻未成年女學生致多人羞憤自殺、領導期
間欺辱無辜女教師又致多人鬱鬱難安,他還利用職務之便收受賄賂、包養情婦、包庇外甥,其惡可以說是罄竹難書!”
張校長頓時汗落如雨,色厲內荏:“你彆在領導麵前胡說八道!”
其他人卻震驚極了。
劉老師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薑主任則是沒想到他除了收受回扣還做過那麼多惡事。
趙局長表現得十分冷靜,“小李,你說的這些有證據嗎?”
“有!”李珊珊手裡沒有,但她知道證據在哪兒,“有一個曾被張校長欺負過的女生長大後才明白年輕時遇到的是什麼事,她心裡憎惡張校長,又知道自己勢單力薄,無法對付張校長,就暗中搜集張校長的犯罪證據,找過和自己受過一樣傷害的女
生,多次跟蹤張校長,拍下許多有用的證據,連同日記本一起藏在某個地方,但很不幸,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直到二十年後,有人無意間發現那本日記本和所有證據。
同一時間,啟動調查這名女生的死因。
經過調查和審問,這名女生的死不是意外,她在跟蹤張校長時被張校長給發現了,認出是自己曾經欺負過的女生,他怕自己得到的一切付諸東流,就親自製造了一場意外。
裝作沒發現被跟蹤的樣子,把她引到野外,騎摩托車撞死她,然後逃之夭夭。
在沒有監控和目擊者的情況下,警方自然難將肇事者繩之以法。
此案一懸就是二十一年。
聽到李珊珊的一番話,張校長已然是麵色慘白,抖如篩糠,他怎麼不知有證據留下?隻以為她跟蹤自己是想報複自己。
見此情狀,眾人有什麼不明白?
李珊珊話裡十有八九是真的。
趙局長勃然大怒,馬上問李珊珊證據在哪兒,他去找,其他人把張校長帶回去,其職暫停,明天正式出公告。
李珊珊從桌上找張紙寫下證據所在地,撕下來交給趙局長。
“我是去年夏天無意間知道這件事的,可惜我無權無勢,什麼都不能做,再加上不久後就聽到她的死訊,更不敢了。趙局長,請您務必還所有受害者一個公道。”這名於去年秋天死去的女生叫劉冉,她把證據藏在她家五鬥櫥背後的牆裡麵,保存
了下來。
她生前已無親屬,二十年後房屋拆遷才發現此房無主,繼而發現那些證據。
如果不是她父母雙亡,隻有祖父母,而祖父母重男輕女平時對她不聞不問,她也不會在受到傷害後不敢告訴他們。
沒人侵占她的家,是因為屬於城郊偏遠地帶,就三間破瓦房,拆遷前就是個農村。
不到半小時,李珊珊回到宿舍。
張校長和他大外甥被帶走了,薑主任和劉老師各回各家。
丁天佑是成年人,李珊珊也是一告一個準,和他親愛的舅舅一樣被帶走調查等結果。
宿舍裡的女生都沒睡,見到李珊珊,好幾個臉上露出佩服之色,同時問道:“怎麼樣了?怎麼樣了?張校長和丁天佑被抓走了嗎?”
“帶走了。”李珊珊準備洗漱,發現暖水瓶裡灌滿熱水,必然是宿友給她打的。
韓雲拍著胸口,“太好了!杜瑩瑩再也不用被丁天佑騷擾啦!”
她和杜瑩瑩是鄰居,從小一塊玩到大,知道杜瑩瑩的困擾。
這位槐花高中第一美人次日早讀後來李珊珊班上找李珊珊,給她帶來豐富的早餐,鄭重地向李珊珊表示感謝。
她是走讀生,今早來校,知道張校長和丁天佑被抓走的事了。
他們被抓不是小事,消息早已傳遍校園。
“不用客氣,應該的。”李珊珊仔細打量她。
彆說,真挺漂亮。
細高個,皮膚白皙,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唇,是個文秀內斂的小美人兒。
在一群土裡土氣的學生中,不亞於鶴立雞群。
杜瑩瑩覺得李珊珊更漂亮,有一種說不出的神秘氣質,難怪大家都說自己第一美人的封號即將換人做,讓她做,自己是服氣的。
李珊珊卻不在乎什麼第一美人不第一美人,她目前的主要任務是學習。
經此一事,再沒男生敢來打擾她了。
尤其是班裡那個要替她打掃衛生騙老師說寒假作業被自己親媽燒了的男生,他每次見到李珊珊都跟老鼠見著貓一樣,竄得比誰都快。
李珊珊獲得難得的清淨。
張校長和丁天佑家人來學校找過她想鬨事,被暫代校長之職的李副校長派人給攔了。
張校長做過的事洗不清。
證據確鑿。
李副校長趁機把自己收集到的一點證據提交了上去,告張校長職務侵占,也有女老師鼓起勇氣,找趙局長訴說自己被欺辱的過程。
痛打落水狗的不止他們,還有更多的人紛紛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