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被大哥知曉了,讓你把風車退回去,該怎麼辦?”
再平常不過的一句問話,竟讓月郤麵露難色。
他站起身,來回走了幾遭,最終道:“隻是架風車,大哥應當不會訓我。”
語氣卻不大確定。
奚昭:“……”
這叫她從哪兒入手。
月郤對他哥比對他爹還在意。
而月郤跑這麼一趟,竟真隻是為了送她金架風車。沒聊兩句,就說有要務處理,得走了。走前還不忘囑托她快些回房間,彆在外麵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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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前幾天一樣,奚昭幾乎整夜沒睡。
一大早,她就饒有興致地滿府亂逛。早前她盯過,東邊花圃院牆外的那樹野杏子快熟了,這兩天就能吃。
糟心事是不少,但總不能時時煩悶吧。
也得尋些開心。
直跑得額上冒汗,她總算瞧見了那樹杏子。
金燦燦地綴在枝葉間,在明晃晃的太陽下格外招人。
奚昭把袖子兩挽,踩著矮木樁,熟練扒上圍牆。
手已快挨著杏子了,卻陡然察覺到一道視線。
她頓住,朝旁一睨。
圍牆對麵站著個麵生的青年。
寬袍大袖,一柄螭紋玉帶鉤襯得腰窄肩寬,端的清雅。
瞥見那玉質金相的青年,奚昭起先以為他是哪族來的小少爺。月家位高,平日裡與妖中大族多有來往。
她見過不少,但印象都不算好。
那些個妖族見她是人,常常心有鄙薄,背地裡指指點點。
可礙於月家的麵子,麵上又對她分外客氣。
煩得很。
所以這會兒看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邊,像是迷路了,她也隻是語氣淡淡道:“要是去廳堂,就往前直走,看見荷塘了再朝右折,繞過長廊就是。”
她說話時,那青年始終望著她,明顯是在認真聽她說。
等她說完了,他才微一頷首:“多謝,某在等人。”
奚昭心底的不快散去許多。
這人看著冷冷淡淡的,可還挺講禮貌的嘛。
比以前來的那些公子少爺順眼多了。
“那你要往裡麵挪幾步嗎?”她指指天,又指了下枝葉蔥鬱的杏子樹,“日頭高,曬得人頭疼。往陰涼處躲躲,也方便你等人。”
青年聽了,掀起眼簾看了眼杏樹,再望向她。
“牆頭也無蔭蔽。”
“我又不等人,摘些杏子就走,不怕曬。”奚昭順手擰下顆杏子,用布帕擦淨,咬了口。
酸甜清爽,正是好吃的時候。
她囫圇咽下,正打算多摘些,不遠處就來了一人。
也是個麵生的。
不過比之牆外的麵冷青年,那男人要不拘小節得多。
行為落拓,模樣也生得穠麗,長發半挽。兩邊耳垂上各綴一枚玉珠,下係飄帶樣式的耳墜。
奚昭在那飄帶耳墜上多停留了兩眼,上麵金線細繡。
繡的好像是蛇。
男人顯然也看見她了,一雙狐狸眼上挑著望過來,含笑多情。
令奚昭想起之前被抓進月府的凶狐。
就和這人一樣,看著風騷得很。
但和那副皮相給人的感覺全然不同,他穿得格外簡單。
時下太陰城裡世家大族的少爺都愛佩玉彰顯身份,她看過好些個來月府拜訪的世家少爺,腰間係著的組玉佩一直能垂至膝下。就連整日沒個正形兒的月郤,頸上也常佩有玉橫。
這人卻不然。
腰上沒見什麼珍奇掛件,僅係著枚赤紅雀羽。
將這兩人來回看了幾遭,奚昭漸能確定他倆是誰了。
月郤之前說過,會有兩個道人來府裡修繕禁製。
應當說的就是這兩人。
好似還是對師徒來著。
師父名為太崖,弟子叫藺什麼岐。
師徒……
奚昭的視線在兩人間遊移兩番。
青年瞧著年歲小點兒,但明顯更穩重。而且都是身懷法術的道人了,哪能靠皮相判斷年齡大小。
幾百歲的小娃娃她也不是沒見過。
拋開皮相不談,還是那青年更像師父。
叫太崖麼?
這名字也襯他。
剛這麼想,不遠處的男人就開口了。
一把嗓子低沉含笑,普通一句話都能說得像是打趣:“玉衡,隻叫你在這兒等我,怎的片刻沒管你就四處嚇人,如今還嚇得彆人躲去牆上了?”
牆外的青年模樣冷淡,卻是格外有耐心地應道:“師父,我並未嚇她。弟子也非豺狼虎豹,不會將人逼去牆上。”
奚昭眨了下眼睫。
猜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