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2 / 2)

那是不是說明,在她心底要更重視他?

這一比較使他的心間陡然膨脹開一絲奇異的滿足,甚而衝淡了方才的酸妒。

但很快他就又心生煩躁。

他怎能將兄長放在天平的另一端衡量?

實在太不該!

眼看著他眼梢揚笑,又蹙眉抿唇,奚昭不著痕跡地收回打量,將弓遞還給他。

“不想玩了。”

月郤這才回神,望著她手握重弓的模樣,他心下一動。

“再陪我玩兒一把吧。”他走到她後麵,俯下腰身半擁住她。

奚昭知曉他和月楚臨都是月光織成的妖物,她下意識覺得此類妖物理應是清幽、冷靜的。

但擁著她的身軀像極六月的烈日,熱騰騰地燒著她,熨帖在背後的胸膛也傳過一陣快過一陣的心跳。

月郤覆住她的手,引著她拉開弓弦。

他道:“你的箭術精進不少,記得頭回拿這弓時,連箭都不大能扯出來。”

“練得多了自然就熟了。”奚昭由著他拉開弓弦。

“以前是瘴毒沒清乾淨,練這東西對你無甚好處。但現在你身體好了,又喜歡,趕明兒我找人做一把弓送你,如何?”

奚昭卻道:“不用,現下還不急。”

月郤沉默一陣,又提起藺岐:“綏綏,那姓藺的道人是赤烏境的人,以後還是少與他來往為好。”

“為何?”奚昭不解,“大哥既請了他來修繕禁製,又哪來遠離的道理?”

“大哥請的是那太崖,誰能想到他竟收了個赤烏境的人當徒弟,還是個——算了,總之你記得,赤烏與太陰的關係不算融洽,這兩年更頗有些水火不容的意思。”

奚昭原想說她又不是太陰境的人,但又覺得說了也沒用,索性不作聲了。

“還有……”月郤躊躇片刻,語氣裡帶了點兒哀求的意思,“他既然住在月府,這段時間肯定免不了和他打交道,但你能不能……能不能彆把他往這兒帶?”

奚昭好笑道:“他又沒招我討厭,這裡也不是什麼禁地,我為何不能讓他來。”

月郤忍著心底躁惱,艱澀開口:“你先前不是說……不是說這裡算是個秘密,不叫外人知曉嗎?”

“我竟說過這話?都記不大清了。”奚昭感受到身後人明顯僵硬兩分,稍頓,又補一句,“而且就算答應了不說,也並非一定要守約——你應該最清楚這點的。”

她語氣平常,一字一句卻跟針似的往月郤心上紮。聽到最後,他臉上的血色倏地褪得乾淨,頭腦一陣轟鳴。

“可這不一樣,我……”

在他再度開口之前,奚昭率先鬆開手。

箭矢飛出,竟是恰好射中刺破青果的那根箭,又破開箭尾,生生從中劈開,最後緊釘在牆。

她回眸看他,麵容平靜。

“還要玩一把嗎?月郤。”

-

離開小院時,月郤還有些恍惚。

無數思緒翻攪成亂麻,根本沒法理清。他漫無目的地在雨中亂闖,等回過神時,才發覺走到了月楚臨的書房跟前。

暮色四合,書房裡已燃起一豆燭火,在雨簾中飄搖。

他盯了那燭火片刻,然後推門而入。

“大哥。”他看向正提筆寫字的月楚臨,喚道。

月楚臨並未抬頭,隻溫聲道:“今日如何有空到這兒來了?門旁有竹簍,可以放傘。”

月郤“嗯”了聲,放下傘後大喇喇坐在了桌旁。

暖黃的燈光裡,他默不作聲地打量著長兄。

父母離世已是十多年前,他親眼見著他的兄長挑起重擔,在無數覬覦中撐起月家。太陰境中無論是誰見他,都要稱一句世無其二,飄飄灑灑的拜帖更如鵝毛大雪般撒進月府。

他理應依他、敬他,毫無保留地信任他。

可如今,這份信任卻被催生出一絲微弱的懷疑——

在兄長心底,他該是什麼身份?

他自然見過他的長兄如何端著副君子麵,卻又毫不留情地朝宿敵落下冷刃。就連垂涎家主位置的月家旁係子弟,也被他一一除儘。

那時他錯愕於兄長的雷厲風行,不解自小總以笑麵迎人的哥哥,竟會有這般無情的一麵。

但長兄一直縱容著他,以至於這點驚愕剛冒出苗頭,就又消失不見。

而眼下他卻想,若他對家主的位置也存有幾分渴望呢?

兄長的縱容與他的言聽計從,究竟誰先誰後。

陡然冒出這念頭,月郤又是一怔。

許是感受到他的異常,月楚臨住筆,抬眸看向素來鬨騰的胞弟。

“今日這般沉默,倒是少見。”

“哦,哦……”月郤回神,勉強笑道,“這兩天處理妖亂,著實累人。”

聞言,月楚臨那溫和神情間多了些許不悅。

“我先前說過,這些時日切莫四處亂跑。”

月郤哼笑:“不過是些小妖作出的亂子,難不成還能牽扯住我?”

月楚臨的語氣還算溫和:“不是怕你被牽扯住,而是惡妖行事向來鬼祟。若被算計,隻會影響那事。你這些時日都去了哪處,遇著了什麼妖,有無行事不妥的地方?”

月郤漸斂起笑。

他以為他是關心他,不想還是怕他影響了他的計劃。

鬼使神差間,他想起了奚昭與他說過的話。

——難道大哥對你就毫無保留?

他眼皮一跳,尚未想清,就已脫口道:“大哥是不信我嗎?”

月楚臨的神情並未變化,隻一雙眼眸在昏色中顯得格外幽深。

“月郤,”他問,“你方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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