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昭這一覺睡得很好。
中間被藺岐叫起來過一回,迷迷糊糊換了藥,又是蒙頭大睡。
困得什麼都記不清,隻模糊記得他走時天已蒙蒙亮了。
再醒時已是正午,睜眼就是金燦燦的天光。
出太陽了。
昨夜的雨仿佛沒下過,濕冷的潮氣被太陽炙烤得乾淨。
病痛也是,除了手臂還隱隱燒痛,再沒任何異樣。
她坐著發了會兒愣,這才去洗漱、吃藥。心裡又還惦記著靈獸,匆匆啃了兩口果子便往外走。
結果剛一出門就撞見月郤。
高大的身影守在門外,往常有多鬨騰張揚,眼下就有多安靜。
奚昭嚇了一跳。
這人彆不是在外頭守了一夜?!
她剛想問他怎麼沒走,但又想起那碗薑湯,便頓在房裡沒出去,也不出聲。
倒是月郤眼睛一亮,大步上前:“正好讓秋木去拿了午飯,待會兒就能吃。綏綏,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奚昭臉不見笑。
“不用,我還不餓,還有——”她稍蹙起眉,“我已經好了,你不用守在外麵。”
月郤的笑僵了瞬,但很快又恢複如初。
“我已經知道錯了,是我做錯了事。我不該和兄長提起那頭靈虎,也不該往薑湯裡放霜霧草——不對,不止這件,你與我的事,我再也不和他提了。真的,斷不會再說一個字。”
他低著頭看她,言語坦誠又急切。
“你不知道我昨天有多難受,一想著是我放了霜霧草,就恨不得將那碗摔了生吞下去!綏綏,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往後——往後我定以你的意願為先,好麼?”
好在他不是個兩麵三刀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是真心實意還是花言巧語。
奚昭的目光落在他熬出紅血絲的眼上,又移至鬢角。
眼下世家大族子弟都愛在顏麵上下功夫,他也不例外。就連最簡單的高馬尾,也打理得仔細,再經由樣式精致的嵌玉銀冠束緊。
但一夜不見,頭發亂了不說,那鬢邊散落的烏發間竟多了些白絲,足見昨夜裡有多心焦。
“月郤。”她收回視線,忽然喚他。
月郤抿緊唇,心底漸被懼意占滿。盼著她說話,可又怕。
奚昭直言:“我先前就說過,已經做好打算走了。如果是覺得我礙眼,又或是壞了哪條家法門規,大可以直接告訴我,而不是在背後動些手腳。”
“沒有!絕沒有!”月郤急道,“我從沒覺得你……沒覺得你礙眼,更沒有什麼規矩束你,你隻管隨心所欲地住在這兒,我——”
“先不說這事了吧。”奚昭並不看他,“那靈獸呢,要何時送走它?”
月郤一時未應。
他緊盯著她,直忍得額角跳痛,才一字一句道:“不送走。”
奚昭眉心一跳,抬了眸。
“就養在你那兒,在花房。”月郤解釋得更清楚。
奚昭好半晌才回過神:“大哥呢?”
“他不會知道。”月郤彆開視線,“看見你沒事就好,待會兒秋木送飯來,你多少吃點兒。我留在這兒也隻惹你心煩,就先走了。若有什麼事便跟秋木說一聲,我隨時可以過來。”
話落,他轉身便走。
不過行了兩步,他又停下,提起另一事:“綏綏,你可還記得薛知蘊。”
哪怕心裡惱他,陡然聽見這名字,奚昭的眉頭也不免舒展幾分。
“自然記得。”她點頭,“怎麼了?”
薛知蘊是她剛來月府時認識的。
她沒打聽過薛知蘊的來曆,不過看每次出行的陣仗,估計是哪家貴女。
也聽秋木他們提起過,說她很可能接手家中的事,所以偶爾會來月府和月楚臨議事。
她倆頭回見麵還很生疏,話都沒說過兩句。
還是第二回在月府見麵才多了些來往。
到第三回見麵,就因某些事格外要好了。
可以說,薛知蘊算是她穿進《萬魔》這本書後結交到的難得摯友,平時常常互寄書信。
月郤知道她倆交好,提起這事本就有討她歡心的意思,見她神情舒展,他也心覺寬慰。
他說:“她和她兄長會來府裡住一段時間,今天就來。”
“當真?”奚昭對他的話已是半信半疑,“可她半月前才寄過信,沒跟我提起過這事。”
“這月剛定下,應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月郤說,“算著時辰,大概傍晚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