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楚臨因這話久久沒有回神,神情仿若木刻石雕般僵住。
好半晌,他才開口道:“她可是受了鞭刑?現下在何處,我去看看她。”
他轉身便往明泊院走,隻是尚未邁出一步,就被一把利刃擋住去路。
月楚臨垂眸,視線落在那寒芒流轉的劍上。
再一瞥,掃向左側持劍的月郤。
“阿郤,”他的語氣仍舊平和,“此為何意?”
月郤道:“綏綏現下不想看見兄長,還請兄長先把話說清楚,也不至於落得進退兩難的境地。”
月楚臨輕聲問他:“你要為兄說何話?”
“兄長勿怪郤今日冒犯,但若得不到答複,劍不歸鞘。”月郤斜睨著他,“為何要任由那月畢遠行凶害人?”
月楚臨卻說:“我這些時日都在府外,不知府中事。”
“以前呢?”
月郤忽道。
“已不是第一回了,那月畢遠何事都要推諉。我斥他不懂規矩,想要換我第三院的人來,兄長便說府中事務調度不是兒戲,容不得今日來明日去。好,我讓他在這兒待著,左右偷懶耍滑了些,弄不出什麼大麻煩。
“但他是如何做的?且不論這回的事——跟在他身邊的那些個侍衛,不知在背地裡排貶過問星多少回,哪怕多次提醒,還是不見悔改,更弄得滿府都在說她鬼不鬼妖不妖。上次薛家來月府,還被我逮著好幾個背地裡說長道短的人,險些被薛家人知道問星的存在。
“再說回這次的事,若非有兄長授意縱容,他不過一個管事的,如何敢對綏綏出手?”
他一口氣將心中不快吐露得乾淨,月楚臨耐心聽著。
等他說完,他才道:“你應當知曉,府中事務太多,難以事事照看。”
手中劍又抵近一寸,幾乎要割破他的衣袍。
“兄長何故拿這話搪塞我。”月郤稍頓,決計與他挑明到底,“事務繁重並非緣由,恕郤難以接受。”
月楚臨正欲開口,餘光卻瞥見了地麵的影子。
眼下太陽西斜,日落在即。
明月將出。
他的影子落在月郤身後的地麵上。是以月郤瞧不見,他卻能看得清清楚楚。
人影被斜照的太陽拉長,他沒動,影子卻隱有些扭曲變形。
若非看得仔細,根本瞧不出來。
月楚臨微動手指,打出一道妖力,擊開擋在身前的劍刃。
劍刃錚響,又消失在四起的暮色之中。
月郤惱擰起眉。
但不等他發作,月楚臨便話鋒一轉,問道:“寒嶺門印帶回來了嗎?”
月郤稍怔。
寒嶺山一帶是月家地盤,而寒嶺門印則是月家掌事的標誌,本由月楚臨保管。但這回他去嶺山派議事,便將門印給了他。
“在身上。”他道。
月楚臨抬手,一字沒說,態度卻明顯——
讓他交出寒嶺門印。
月郤沒動。
幾息過後,月楚臨明了。
“阿郤,()”他垂手,篤定道,你在懷疑為兄。()”
月郤也毫無退讓之意:“眼下是不得不。”
見他不願交出寒嶺門印,月楚臨還想說些什麼。
卻見地麵的影子開始自個兒動了起來——那影子右手稍動,緩慢拔出一把匕首。匕首的刃尖,恰好對準了月郤的影子。
月楚臨收回視線,手下意識往身後藏去。
“你再好好想一想,嶺山派事務並非兒戲。”他轉過身,“我明日再來看她。”
月郤攥緊劍,對著他的背影道:“兄長有何事不能與我說?為何總信不過我!”
月楚臨稍頓,但並未應聲,提步便走。
*
明泊院。
吃完了那片蓮花瓣,奚昭隻覺渾身氣脈都通暢許多。
她本打算去花房逛一趟,但剛出門就停下了。
她往右看去——
施白樹一動不動地守在門外,麵若冰霜,連氣息都不大明顯。
……
奚昭一手還扶著門,試探著開口:“那個……你在這兒做什麼?”
施白樹一聲不吭,眼珠子都沒見轉一下。
沒聽見嗎?
奚昭又抬起手,在她麵前揮了兩下。
“你在這兒做什麼,是有什麼事找我嗎?——可聽得見?”
施白樹還是不應聲。
奚昭收回手。
還真是這樣。
秋木之前就提醒過她,說是施白樹的性格有些古怪。平時不說話,也不愛理人。
她想了想,猜到施白樹多半是在儘侍衛的指責,才守在外麵。
由是道:“我這兒不用守的,也沒什麼危險。”
等了會兒,施白樹並無反應。
行吧……
奚昭往左走了兩步,打算跟她麵對著麵說話。
但剛走到她麵前,施白樹便也跟著動了兩步,仍舊擋在她身側。
奚昭:?
她又挪了挪。
施白樹便也跟著動。
奚昭再挪。
她再動。
如此走了好幾回,兩人都快走到院子裡去了,奚昭還是站不到她跟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