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算長。
太崖稍鬆一氣。
卻聽藺岐又道:“另又睡了一天。”
這麼久?
太崖怔住,側眸看去。
隻見外麵夕陽斜垂,已是傍晚。
難怪頭疼得厲害。
他又動了下,隻覺腿疼難耐。掀開被子一看,才發現被那影子刺出的傷還在緩慢往外滲血。
若非昏迷之前使過一個止血訣,隻怕血早就流乾了。
藺岐也看見了那傷。
在太崖開口前,他先道:“不曉道君的傷情如何,故此不敢隨意處理。”
“無妨,被劍刺了下而已。”太崖將手壓在傷口上,指尖漸有黑息湧出,緩慢治療著傷口。
藺岐問道:“道君何故會被劍刺傷?”
“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之後再與你說。”太崖稍頓,混沌的意識終於清醒過來,“玉衡,是你將我送了回來?”
他記得自己應是在月楚臨的院子,還有奚昭。
突然想到她,太崖臉上不由多了些輕笑。
原來她接吻時,當真會咬人。
藺岐將他的一舉一動看在眼中,忽道:“道君暈在了月公子的院子裡,奚姑娘一人帶不走,便讓我去了。”
想起那影子,太崖又問:“你去時可瞧見什麼異常?”
“未曾。”藺岐話鋒一轉,喚道,“師父。”
也是被他喚了這麼一聲,太崖才後知後覺剛剛他一直在叫他道君——放在平常,僅有生氣時,才會這麼叫他。
他懶靠在床頭,沒什麼氣力地問:“怎的?”
藺岐神情平靜:“我意欲與奚姑娘結契,煩請師父為我二人結成契線。”
道侶契結成時,契印刻下的瞬間會釋放出印靈。而奚昭現下難以承受住此般強大的力量,故此,結下道契時還需要另一人來幫著疏散印靈。
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前,太崖還虛閉著眼,以作休憩。直等聽見“結契”二字,他才抬了眼簾,斜眸瞥向藺岐。
他問:“連功法都沒廢,怎又談到了結契的事。”
藺岐應道:“結契在先。”
太崖眯了眯眸子。
自藺岐煉化內丹後,就開始修習無情功法。要是他自行廢去功法,修為定會大跌,但也不至於要他性命。他在修煉一事上天賦異稟,再花上些許心思,恢複修為並非難事。
但若先與人結下道契,以此強行廢去功法,恐怕到時不止修為大跌,連內丹都難保住。
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麼,竟會生出這種莽撞念頭。
“然後?”太崖一手撐著腦袋,“結了契,再有什麼打算?”
藺岐應道:“帶奚姑娘出府。”
太崖輕笑:“玉衡,你若真要結什麼道契,屆時連你自己都顧不得。即便真能帶她出府,又要往何處去?是跑出幾裡地,再被月府的人抓回來,還是等著赤烏的人追蹤到你的去向,要了你二人的腦袋。又或者,要我先替你們結了契線,再護著你二人的性命?”
藺岐垂眸,暮色下的麵容瞧不大明晰。
“師父無需操心,我已想過。帶她出府,再與她一道去天顯境。天顯境仙門十二,其中陵光島以馭靈見長。
“島主與我自小相識,當日逃離赤烏境時,他便寄信與我。我也……還有一物寄存在陵光島上。在修為重鑄前,足以確保安危。思來想去,此路最為合適。”
太崖不知他竟考慮得這般周全。
他思忖著說:“你是她何人,要替她定下去處。”
他這話說得有些重,概有斥責之意。
但藺岐神情未變,道:“自是要先問過奚姑娘的意願。若她另有想法,岐自會再作打算。”
太崖歎笑一聲:“你倒是想得妥當,怎可知她出了府,不會棄你遠去?你應想得到,便是不去陵光島,她一人也活得下去。”
藺岐沉默片刻。
良久,他抬眸說:“是去是留,皆在奚姑娘自己。是岐心甘情願,不論結果如何,自是擔得起。”
太崖閉了眼,壓在太陽穴處的指腹清晰感受到突突跳動。
他竟險些忘了,這人有多執拗。
“你急於結契,為何?”
藺岐並未應聲。
太崖緩抬了眼睫。
“其實……與其讓你擔下結契之苦,也另有更好的選擇。我——”
“師父,”藺岐冷聲打斷,“岐隻問師父願否?”
“容我再想。”
藺岐:“想到何時?”
他幾乎在步步緊逼,追問一個確切的答案。
太崖隻覺頭更疼。
現下月府的事還沒弄明白。
他不知道月楚臨到底在打什麼算盤,為了留下奚昭又能做到何種地步。
還有那影子。
萬一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哪怕出了府,怕也會想儘辦法找她。
屆時,恐日日不得安生。
目下最盼的,便是那月家二子早早想清楚,能與他聯手。
樁樁件件尚不明確,他自是沒法和藺岐說得太清楚。
但以藺岐的性情,起了什麼念頭,便不會輕易放下,三兩句話根本敷衍不過去。
他揉按著太陽穴,忽想起一事。
“玉衡,”他眼神一斜,“你可曾告訴過奚昭?”
“何事?”
太崖垂下手,搭在那半好的腿傷處。
他慢條斯理地問:“你與她結契,定要修為大損。若一時不當,還會危及性命——此事,你可曾與她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