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1 / 2)

第二日正午。

“月二公子考慮得如何?”一到院子,太崖便開門見山地問道。

和昨日一樣,月郤在前廳四周布下禁製,這才問他:“你想知道什麼?”

見他有意磋商,太崖反倒不慌不忙起來。

“不急。”他緩聲道,“在月二公子開口前,我還需要一樣信物,確保你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月郤險被他氣笑。

是太崖提起這筆“交易”,求他幫忙,現下竟還反過來跟他談什麼信物。

他冷笑道:“這般謹慎?”

太崖看著仍舊一副好脾氣的模樣:“往常吃過幾l回苦頭,不得不謹慎些。”

月郤不喜那些彎彎繞繞,索性解開護腕,撩起袖子,伸出手去。

“隨你烙個什麼咒印。”

“月二公子確是恢廓大度。”太崖手作劍指,按在他的胳膊上,“其他也不強求,咒印結成,隻需月二公子不將此事說與外人便可。”

片刻後,月郤收手一看。

胳膊上已印下淡藍色的咒印,轉瞬就消失不見。

但也足以能瞧出,是咒印第十七——信印。

若他違背信誓,須得承受蝕骨剜心之痛。

好個陰毒妖道。

月郤不露聲色地戴好護腕,又問:“道君便無信物給我?”

“見遠影子畸變,概有危險。辟邪除祟,自是我該做的事。但若行事不當,很可能毀去我與見遠的同門情誼。再一者,月二公子應知道,玉衡喜歡奚姑娘,唯有保了她的性命,玉衡也才能無所牽掛地離開。”

太崖稍頓,笑眯眯地挑明。

“即便暫不談這些,月二公子也對奚姑娘有意。樁樁件件,月二公子已得了好處,如何還來朝我討要信物。”

他慢條斯理地說著,將他的來意、好壞利弊全都道了個清。乍一聽,隻以為他所作所為皆是為了顧全局。

但月郤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更有些後悔答應他。

他儘量忽視著那份怪異,道:“現下可以說了吧——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太崖一手搭在茶盞上,緩慢摩挲著。

他問:“當日奚姑娘進府,是為何故?”

月郤猶豫再三,終開口道:“當日綏綏進府,是兄長安排的。”

“安排?”

“對。”月郤說,“昨年剛入夏,兄長有一日找到我,讓我在正午趕到惡妖林往東四裡地的野竹林狐狸窩裡,去找個人。沒說名姓,隻說出身人族,約莫扮相古怪,穿的什麼藍白條紋的衣服,腕上興許戴著寫了名姓的奇怪帶子。還要我多跟兩日,確定那人能自個兒跑出狐狸窩,再救她。”

“見遠怎知要去什麼地方,找什麼人?”

月郤思忖著道:“當日我也問過兄長,他沒細講,隻說是卜卦得來的。”

太崖若有所思地垂眸。

就他所知,月楚臨

並不擅長卜筮占決。

他道:“那人便是奚昭?”

月郤頷首:“之後便把她帶回了月府療傷,但兄長一直沒說為何要帶她回來,隻提了句留她有用。”

太崖:“她體內有禁製的痕跡,絕非見遠一人所為。”

月郤猶疑片刻,才道:“種下禁製是在她入府三月後。”

剛開始奚昭進府時,他對她至多有些好奇——畢竟連妖族都難以活著離開惡狐的巢穴。

再往後相處的時間久了,好奇中便漸漸多了慕悅。

自小父母和兄長都縱容著他,行事向來無拘無束。

但也因此,無論他說何話做何事,都被當成小兒心性,難受重視。

他記得奚昭剛進月府一月時,他和公孫家的小兒子比試射箭,以一件鬆石綠箭筒為籌碼。分明三箭全中,那公孫家的兒子竟耍起無賴,非要搶走那鬆石綠箭筒。

箭筒為小,駁的卻是月家臉麵。

他意欲爭辯,卻被月楚臨攔下。不僅將箭筒給了公孫幼子,還要斥他無禮。

要隻到這兒,也沒什麼。偏偏那公孫幼子叫囂到他麵前來,讓他不若將弓早早折了去。

他咽不下這口氣,在公孫幼子離開時,一箭射在他的衣襟口處。七八尺高的青年,被他釘在兩人合抱的大銀杏上掛了小半天。

後來被兄長責罰,在戒堂裡跪了整整十天。

府中奴侍懼於兄長威嚴,沒人敢來看他。奚昭卻跑來,說什麼一個人待著最為難受,給他帶了些解悶的玩意兒。

他那時正在氣頭上,不願過多搭理。

直到最後一天,她又來了,手裡還抱著個半人高的箭筒。

頭發亂糟糟的,臉上、手上破了好幾l道血口子。

看著跟被打過一樣,卻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一樣,站在他跟前說:“你喜歡那箭筒?那人是惹人厭,看模樣還比你年歲大呢,今天竟還抱著這東西進府來四處炫耀。我便將這東西弄來了,送你。”

之後他才聽鶴童說,不知她說了什麼話,竟惹得那公孫家的幼子非要打她。兩人便打了一架,那公孫不擇手段,竟使妖法操控著樹枝條子傷了她。

公孫家要送重禮賠罪,她金不要銀不要,隻要了那一樣箭筒。氣得那公孫家的有火撒不出,臉都憋青了。

他拿著那箭筒,心底五味雜陳。

自小得到的東西多,唯有這一樣箭筒,沉甸甸的,重到他難以拿起。

問她為何這樣,她隻說:“當時在惡妖林你不是救過我一回麼,便算答謝了。而且,當時本就是你贏了,也沒做錯什麼。”

再往後,太陰門一位長老與他遞信,想讓他接手太陰門處理妖亂的事務,卻被兄長以一句“阿郤年歲尚小,經驗淺薄”給拒了回去。

他頭回對自己生出疑心,和奚昭提起此事,問她自己是不是太過差勁。爹娘在時,將他當小孩兒一樣看待,什麼要緊事都隻信任兄長。父母離世,兄長仍舊如此。

她聽了,目露嫌棄地讓他快把眼淚擦乾,彆弄得到處都是,然後說:“我倒覺得你的箭使得不錯。”

僅這短短一句,便讓他想了整晚。最後他頭回越過兄長,給那長老遞了封信,接下了太陰門的事。

最後他確然做得不錯——儘管又被兄長批評了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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