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二更)(2 / 2)

他再喘不上一口氣,也不顧眼下身處何地,陡然停住,下一瞬便開始乾啼濕哭起來。

直到哭得全身都在發麻,四肢也作僵硬,頭更因缺氧而陷入陣陣劇痛,他才堪堪忍住,又踉蹌著繼續往前。

終於,他見著了寧遠小築的大門。

門裡,太崖正低頭看著八方道玉盤,忽覺一道氣息迫來。

他將玉盤藏至身後,往後躍跳兩步,躲開了那柄直衝心口而來的銀劍。

劍氣從他身前掃過,輕易便將房外牆上劈出道深痕。

他瞥向那道劍痕,須臾又收回視線。

“月二公子氣性如常。”太崖輕笑著對上那雙被淚意逼得通紅的戾眼,“若非這是月府境地,本君恐還要頗為憐惜那堵白牆,平白無故就受了這麼一劍。”

“你早便知道!”月郤並未收劍,冷冷看著他,咬牙切齒地說,“你早就知道,從我撞見那回就開始了,是不是!”

太崖像是沒瞧出他的怒意般,慢條斯理地收好了玉盤,再才看他。

“什麼知道不知道,月二公子不妨把話說得更明白些。”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砍了你?”月郤冷笑,眼底僨張出殺意,“如今你在月府,我隨時可讓你踏不出這府門。狼心狗肺的東西,恩將仇報的雜碎!!你將我當什麼了?拆開他倆的工具?你以為與月楚臨認得,就也算得我兄長了嗎!就可以隨意支使我,覺得我沒那膽量朝你出手是不是!!太崖,將我當棋子亂使之前,何不掂量你有幾條性命!”

太崖笑意漸斂。

起先他以為月郤是在為藺岐和奚昭的事而置氣。

若是這般,倒正合他意。

這人年歲尚小,行事衝動,使起來確然算得把利劍。

但很快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若這月郤真在為此事動怒,他大可以去找藺岐或是奚昭。依他的衝動脾性,無需提點,便會想儘辦法拆開他倆。

而非在他跟前罵些無用的爛話。

想到這一點,太崖不露聲色地打量起他的神情。

怒意確有,甚而快壓不住了。

便像是饑腸轆轆的豺狼已逮著獵物的凶獸,恨不得立馬扣下尖牙,將敵手咬得爛碎。

可比那怒火更明顯的,竟是悔恨。

太崖眯了眯眼,忽問:“月二公子發了這一通脾氣,便僅是為了說這些?”

這一聲突來的問詢,反倒讓月郤

倏然冷靜下來。

喘息尚還急促劇烈,眨眼間,便又有淚水湧出那被燒得通紅的眼眶。

“我早該察覺的。()”他語氣作抖,語無倫次地低聲喃喃,連我都發現兄長不對勁,她怎麼可能瞧不出兄長待她有異?何時?定是吃霜降草那回——不對,不對,應該比那更早……她早便發覺了,所以才拿靈獸試我。可我沒能幫著她,所以才以為我和兄長站在一塊兒,才將我排斥在外,才去找個不相乾的外人。我做了什麼?帶她進府,又不好生照顧著她。將她困在這宅子裡,竟還騙著她吃了毒草,害得她到了孤立無援的境地,我——()”

“行了!”太崖懶得再聽下去,提聲打斷他。

這忍無可忍的一聲,與他平時的語氣大相徑庭。月郤抬著雙淚眼看他,聲音哽咽地問:“方才是你說話?”

太崖長舒了口氣。

“是我。”他又恢複了往日的笑模樣,“月二公子,你若要傾訴衷腸,說些悔恨話,不若去找處廟宇。那兒的菩薩神像不會動,可聽你說上一年半載。”

還以為他在為發覺私情動怒,不想竟是在氣自己。

倒真是低估了他的腦子。

裡麵除了奚昭還能裝進什麼?

月郤也漸漸冷靜下來。

眼前仍舊模糊不清,他攥緊了劍柄,隔著淚簾狠睨著太崖。

冷聲道:“我恨不得現下便殺了你這對狗師徒!扒了他的皮再抽了筋骨,挫骨揚灰都難解心頭之恨!!”

太崖拂了拂袖:“這些罵語不妨也留著去廟裡說。”

月郤還是難紓恨意,舉劍便朝他襲去。

太崖從袖中取出把斷扇,作擋。

劍氣相撞,兩三回合,就將那院中的大樹攔腰斬斷。

幾人合抱的大樹轟然倒地,月郤抬著雙戾眸,怒目切齒道:“我一開始就不該信你!拿些荒唐由子唬我幫你做事,背地裡卻縱容你徒弟不知廉恥地勾引綏綏,兩麵三刀的妖道,先殺了你,再去砍了你那徒弟的腦袋!”

太崖知他在氣頭上,平心靜氣道:“他們結契時我並不在月府。”

“彆提那兩個字!”月郤氣得太陽穴直跳,“不過一命印罷了,屆時剜了他的腦袋,剁成碎泥,誰還能瞧得出一個破印子?”

太崖索性不擋了,任由那冰冷的劍刃搭上脖頸。

兩手攏在袖裡,倚靠著斷樹。

“月二公子隻管再將動靜鬨得大些,等你兄長來了,再替你主持公道。”他笑說,“到時候要打誰要殺誰,任由你兄弟倆做主。”

月郤平緩著急促的呼吸,理智漸漸回籠。

他緊閉起眼,掌心掐出的血滴落在地,蓄出一小灘血水。

好一會兒,他才抬起眼簾。

“我沒與綏綏說起此事,明泊院人多耳雜,商議太多反要引起兄長懷疑。”他一字一句道,“藺岐與她結契是為衝破禁製,我尚分得清輕重緩急,不會因為此事找他。但你最好快些處置了此事,刀劍不等人。”

“月二公子儘可放心。”太崖抬手,輕輕撥開搭在側頸的銀劍,“玉衡不日就會離開月府。那道緣命印,自是也算不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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