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不在乎了。
他抬手作劍指,赤紅氣流在指間纏繞,化成一道符籙。
“用此符可去陵光島,屆時去留皆在你。待殺了太崖,再去找
你。”他稍頓,“——若你還願見我。”
不是!
等會兒!!
奚昭麵露錯愕。
怎麼就要殺太崖了?
不等她問出口,忽有一把利刃破開房門,徑直穿透了那尚未完全成形的符籙,將其釘死在牆上。
霎時間,房中僅能聽見微弱的劍鳴。
破了個大口的房門從外敞開,隨後,月楚臨走了進來。
他剛開始進門時,奚昭還沒認出他。
渾身瀝血,白淨的衣袍也被血泡得透紅。
他低喘著氣,麵上還帶著淺笑。
“藺道長,不知要往何處去?”他手指微動,牆中劍便散作銀白氣流。在飛入他手中後,才又化作劍身。
藺岐往前一步,擋在了奚昭身前。
“還望月公子讓路。”
他倆說話的間隙,奚昭忽感受到體內的魂鎖徹底解開了。
但還沒來得及心喜,她便覺喉間湧起股腥甜,右手指尖也在隱隱作痛。
也是這時,月楚臨身後又出現道身影。
是太崖。
他比月楚臨好不到哪兒去,甚而傷得更重。血順著右手不斷滴落,兩三息就蓄出一小灘血窪。臉上也是,沾了半臉血,僅能睜一隻眼。
“見遠,尚未分出高低,如何便走了?”他掃了眼房中景象,一眼便看見藺岐身後的奚昭。
探到她體內的魂鎖已要解開,他眼尾稍挑,低笑著說:“見遠,恐怕如不了你的——”
話音未落,那戲謔笑意便凝在了臉上。
從他的視角望去,清楚看見奚昭的手指像是被重錘打碎了一般,漸碎成齏粉。
再不複平日裡的從容落拓,太崖的眉眼間沉進些許慌懼。
他顧不得手臂上的傷,一把推開了擋在前麵的月楚臨,快步上前。
“昭昭!彆動,彆動。”太崖催動妖氣,試圖將她整個兒包裹起來。
見他近前,藺岐原還有所提防,甚至已經提起長劍。
直到發覺他神情中的異樣,他才跟著往後看去。
隻見奚昭的半隻手都已破碎成齏粉。
淡黑的妖氣籠罩其上,卻根本延緩不了些許。
一陣強烈的窒息感陡然掐住喉頸。
有一瞬間,藺岐什麼聲響都聽不見了,眼前發黑,腦中也轟鳴不止。
“昭昭!”他臉上的血色一時褪得乾淨,手中長劍也砸落在地。
奚昭後知後覺地垂眸。
看見那半碎的手掌後,她再壓不住喉間湧上的腥甜。
腰身微躬,便嘔出一大口血。
她的眼中劃過絲茫然,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是緋潛給她的那東西在起效。
肯定是因為魂鎖解開了。
不過跟他說的不同,她僅感受到微乎其微的痛意。
就是根本控製不了吐血。
她下意識緊捂住腹部。
又吐出一大口血後,她抬起眼簾,隔著身前兩人的縫隙,望向月楚臨。
卻見他臉上笑意儘失,仿佛石雕般僵立不動。那素來含笑的眼眸,現下竟被悸恐占滿。
不是。
她又開始止不住地嘔著血,心裡直犯惱。
月楚臨在這兒,她怎麼跟太崖他倆解釋啊!
太崖捉住她的腕,送進一股妖氣。
奚昭反握住那手,捏了下,借此以作提醒。
但他並未察覺,隻當是她疼得受不住了。
他竭力壓下幾l乎淹沒心頭的懼意,對藺岐道:“是解禁反噬所致,玉衡,入氣。”
解禁所致……
僵立在門口的月楚臨陡然回神,瞳孔一陣緊縮。
解禁所致?
是因他?
是因他種下的魂鎖?
莫大的恐慌忽從頭壓下,如潮水般淹沒了他的所有意識。
他往前一步,落步卻如踩著空氣,根本沒法兒站穩。
站在屋外的鶴童眼見著月楚臨進去了,神情更為焦灼。
怎麼還沒回來?
他望一眼沙塵飛揚的破敗院落,又看向院子外。
小徑上空無一人。
方才太崖與月楚臨相鬥的場景浮現在腦海中,使他更為害怕。
數十年前,月楚臨確然肅清了月家懷有二心的旁支。
可都是暗箭中人。
神不知鬼不覺間,月家的旁支就被逐漸清理乾淨。
而不像今日這般,弄出震天撼地的氣勢。
月楚臨毀了那結界後,他就連忙用玉簡聯係上了月郤。
後者說會用瞬移符趕回。
但已快一個鐘頭了,還不見人影。
再捱下去,真得鬨出人命了!
他急得直在院中打轉,正猶豫著該不該進院子裡看一眼,就遠遠瞧見一人過來了。
正是月郤。
鶴童大鬆一氣,趕忙上前:“小公子!大公子就在屋裡,還有道君。您快去攔一攔吧,再打下去整個月府都得毀了!”
月郤一步不停地往裡走:“發生何事了,怎的打起來了?”
“道君來找奚姑娘,被大公子知曉,原想攔住他。可那道君不知設了什麼禁製,將大公子給關了起來。”鶴童急急忙忙地在前麵引路,快至門口時,他忽看見了裡麵的場景。
望清房中景象的瞬間,他的心陡然重重跳了兩陣,腦中僅剩了一個念頭——
絕不能讓月郤看見。
他倏然回身,想攔住身後人。
卻慢了一步。
月郤大步一跨,從他身旁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