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在房間裡的鬼氣逐漸凝聚成形,仿若巨獸般嘶嚎出聲。
奚昭還在觀察右臂的傷口。
一縷縷黑氣鑽入傷口,但並未烙下契印,而是在牽連出血後,順著手臂遊向花靈契印,似是想要埋入那淺不可見的印子一般。
鬼氣燒灼著花靈契印,整條手臂都灼痛難耐,可她卻感覺自己像被塞進了冰窖裡。
渾身都冷得厲害,思緒也被凍得僵硬。
哪怕早就做好準備,她仍被折磨得不輕,一時間疼得連心臟都似在抽搐絞痛。
奚昭沒作猶豫,迅速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符文布條,纏緊在了右臂傷口上,以延緩鬼氣侵蝕契印的速度。
同時左手掐訣,馭使契靈化出上百片靈刃。
那些靈刃飛速旋轉、環繞,如繩索拴縛住了那靈鬼。
黑霧凝成靈鬼發出震天嘶嚎,整間屋子都似在抖動。
隨著掙紮,它已快要掙開靈刃扣成的鎖鏈,奚昭也覺背上都沉了幾分,指尖更是已結出寒霜。
右臂黑線延伸的速度加快,很快就衝破了符文布條的禁錮。
寒霜漸漸覆過掌心、手腕,她的胳膊也開始不受控製,拿起了被她擲在桌上的匕首,而後僵硬抬起,將刃尖對準了脖頸。
眼見著刀尖就要刺入頸子,奚昭將全部氣力全用在了偏斜匕首上,任由刃尖紮在了左肩。
料峭寒冬般的痛意紮入左肩,她咬牙忍下痛喘,左手擲出十多丈弑鬼符籙。
弑鬼符緊貼上靈刃,霎時間燒出一圈透藍靈火。
那團鬼霧哀嚎一聲,眨眼就收縮成拳頭大小的一簇黑色火焰。
“彆打了!彆打了!”那團黑火翻來覆去地打著滾兒L,痛苦嚎叫著,“我認輸,定!我定契!主人,我定契!彆打了!”
奚昭大喘著氣,頗為不快地乜它一眼。
她忍痛拔下紮在肩上的匕首,丟擲在桌,而後二兩步上前,一把掐住了它。
“現在要定契也晚了,你先學著怎麼吃苦吧!”
那靈鬼被掐得亂嚎,身軀也在扭曲變形。
任它怎麼求饒,奚昭都隻當沒聽見,乾脆利落地往它身上貼了道火符。
被燒灼的痛意實不好受,靈鬼疼得一陣陣往外吐黑霧,身軀也越發萎蔫下去。
直至燒成了石子兒L大小,奚昭也處理好左肩的傷了,才不緊不慢地取下符。
“還打嗎?”她問。
“不打了,錯了錯了,我錯了!”靈鬼哭哭啼啼道,聲音遠不似方才那般洪亮,而跟小雞崽兒L差不多。
奚昭揪著那團鬼火,晃了晃。
“現下能結靈契,往後也能解開——你要再起什麼歪心思,就直接用符把你給燒沒了。”
鬼火連聲應好。
她還是沒解氣,又隨手拿了個木盒子,狠砸了它幾下。直將它砸成了薄薄一小片,這才又往它身上滴了兩滴血。
靈鬼將那兩滴血囫圇吞下,隨後蔫蔫兒L地飄至她的傷口處,緩慢沒入。
徹底融入後,傷口開始迅速愈合,不多時便恢複如初。
奚昭攏緊了手,又鬆開。
好似跟結契前沒什麼兩樣。
她又嘗試著掐訣馭靈。
隨她掐了道馭靈訣,漸有黑霧從指尖飄出。概是因為被她打得沒剩多少靈力,僅淡淡一縷。
霧氣?
能有什麼用?
想到花靈結成的靈盾,她嘗試著往那縷霧氣上丟擲匕首。
但匕首徑直穿透了黑霧,並未受到任何阻隔。
奚昭又重複了幾次,仍舊如此。
第五回過後,還是沒效。
看來起不了丁點兒L防護的效用。
她撿起掉落在地的匕首。
所以這霧的效果是什麼,遮擋視線嗎?
正這麼腹誹著,她卻陡然發現了異樣——
那匕首是她買靈石時一並帶回來的,做工極好。
可眼下,刀鋒卻變得參差不齊,像被狗啃過一樣。
往地上掉幾回也不會摔成這樣吧?
而且這些缺口看起來並不鋒利,邊沿還有些發黑,倒像是被腐蝕過。
等等!
腐蝕?
奚昭稍怔,隨後意識到什麼。
她再度馭使契靈,嘗試著用那縷黑氣覆上放在桌麵的一張紙。
黑霧不多,僅能覆蓋住半張紙。
但幾息過後,那半張宣紙竟像被火焰灼燒過般,逐漸變得焦黑、萎縮,直到完全被燒得乾淨。
奚昭又用木板等物件兒L嘗試了幾次,最後發覺這黑霧跟鬼氣差不多。
不過因著契靈的力量還不夠強,僅能腐蝕掉一些輕而薄的東西。如匕首這類器具,需要耗上不少時間才能灼燒掉些許。
等黑霧淡得快看不見了,她才停下。
吃過幾枚靈丹後,她又開始思忖起鬼鑰的事。
她現下還不清楚其他兩個寨子的情況,也沒法接近大寨主,一時半會兒L恐怕難以弄清鬼鑰在哪兒L。
眼下最合適的突破口,應就是元闕洲了。
他雖久臥病榻,可好歹也占著寨主的身份,說不定能知曉那鬼鑰在哪兒L。
她正想著這事,忽聽見有人叩門。
將桌上東西匆匆收拾過後,她走過去開了門。
門外,一白衣少年一聲不吭地看著她。
他雖穿著白衣,可想到前兩回都是薛無赦來找她,奚昭起先還以為是他故意穿了他弟弟的衣服來耍人,便猶疑著喚道:“薛無赦?”
薛秉舟眉眼稍抬,沉默半晌才說:“不是。”
猜錯了嗎?
奚昭撓了下麵頰:“抱歉,我還以為是你哥又在騙人。”
“兄長今日有事。”薛秉舟攥緊了手,好一陣,他才艱難道,“我來,是有東西送你。”
“送我?”奚昭問(),是什麼修煉的東西嗎?
不是。薛秉舟猶疑片刻?()_[((),憑空取出一樣東西。
本該是花。
經過那妖修的靈術保護,不會受鬼氣侵蝕。
上山前他還仔細檢查過,從花蕊到枝葉,皆完完整整,沒有絲毫損壞。
可眼下,許是靈術失效,那簇鮮活的花竟變得乾枯萎靡。
唯一好點兒L的,便是還沒被腐蝕成一團焦黑。
看清乾枯花枝的刹那,薛秉舟陡然生出種被推至高崖邊的無措感。
“我……它……出了些意外,我不知為何——”他瞬間慌了神,下意識想收回去。
但手還沒垂下,奚昭就已接過了那簇乾花。
“乾花?”她眉眼稍彎,道了聲謝,又說,“正好現下沒時間打理花草,本來想去山上找些做成乾花放著,不過天冷,瞧不見多少——你這是從花市買的麼?”
她笑著收了那簇不成模樣的花,薛秉舟一時反應不及,手還僵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