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星,”他的語氣仍舊溫柔,隻是多了些斥責意味,“何故這般急躁。阿郤不過是慌急了些,口不擇言罷了。”
因著這話,月問星的心緒稍有緩解。
是了。
她知曉她二哥的脾氣,行事向來莽撞。
興許是他弄錯什麼了。
“那奚昭到底在哪兒?”她勉強壓著情緒,餘光瞥著滿牆的血跡,還有那角落裡的人偶,“你又為何,為何會這樣?那角落的東西,又是拿來做什麼的?”
聽她提起角落那物,月楚臨稍怔,笑容竟又柔和些許。
“那是請天水閣為昭昭打的副身軀,放心,用的是最好的仙木,再不會壞。”
“身軀……”月問星微睜了眼眸,瞳仁緊縮,“什麼意思?你將話說明白些!”
月楚臨的大半張臉都陷在夜色中,僅能瞧見那抿著笑的唇。
“不是已與你說過了麼?昭昭身體不適,身軀受了些許損傷。”他語氣溫和,“但無妨,待將她的魂魄接回來,換副軀殼便是。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問星,筆給我,還要給鬼域寫信才是。若晚了,隻會耽誤昭昭回來。”
“瘋了……”月問星怔愕看他,一支毛筆緊攥在手裡,“果真是你,是你害了她!你——”
“問星,”月楚臨輕聲打斷他,“如何這般與兄長說話?”
“住嘴!你算什麼兄長!!”暴怒之際,月問星陡然抬手,朝那沾著血的
臉頰上落下一記耳光。
她下手極狠,幾l乎用儘全身氣力。打時手上的毛筆也還沒放下,筆頭在那張冠玉麵龐上劃出道深深血痕。
月楚臨被打得偏斜過臉,須臾間,左頰便浮出紅腫。從那劃痕中流出的血,眨眼就覆住了半邊麵頰,順著脖頸滑落,浸透了衣衫。
那支毛筆也應聲落地,斷成兩截。
月問星又大步走至角落,拿起身旁的墨硯便朝那人偶狠狠砸下,一下就砸斷了半截“胳膊”。
什麼破爛東西!
臟東西!爛物!
合該全砸了!!
“月問星!”月楚臨在身後喚她,語氣冷下不少。
“住嘴!!”月問星無從宣泄,轉身就狠擲出墨硯,正好砸中了月楚臨的額角。
後者踉蹌兩步,抬手捂住前額。
不多時,便有血順著指縫滲出。
“死的怎不是你!”月問星淒叫一聲。隨後便有黑霧從她體內衝出,在半空鉤織成龐然巨影,“非殺了你不可!我要殺了你!”
下一瞬,她全身就像是被釘住般,再動彈不得。
她僵站在原地,看著月楚臨緩垂下手。
“問星,”他臉上已沒了表情,語氣平靜,“你需要好好歇息。”
話落,有漆黑長鏈從半空延出,拴縛住了她的身軀,將她拽入影海之中。
月問星開不了口,也無法掙紮,隻能任由那長鏈牽帶著她沉入影海。
徹底沉入影海的前一瞬,僅留有一隻眼睛。便是如此,她仍舊一眨不眨地緊盯著他,看著他如何躬身撿起那筆,又如何走至角落,極有耐心地修複著被她砸壞的人偶。
-
眼見著月問星離開,月郤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良久,又擔心她真鬨出什麼大事,終還是提步往月楚臨的院子走去。
隻不過行至半路,忽有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
冰冷異常,寒徹入骨。
月郤稍蹙了眉,轉過身。
他早想到是月問星,正欲斥責,卻在看見身後景象的瞬間怔住。
的確是她。
但此時她的身軀就如被砸碎的陶瓷般,各處皆見著缺口——
臉碎了一小半,胳膊斷了一條,身軀也破開好幾l個大洞,內裡見著一片洞黑。
她已碎成這般,卻好像根本就感覺不到疼。
那空洞渙散的視線落在他臉上,她如自言自語般低聲喃喃著:“二哥,昭昭不會死的。她不會死的,那人說了在等她的信。要去找她,要找她……”
月郤緊蹙起眉:“月問星,你——”
“二哥,隻有你了,隻有你能幫我。”月問星緩慢往前一步,踩著了他的影子。
月郤渾身一僵,難以動彈。
月問星抬手,這回卻沒搭在他肩上,而是掐住了他的頸子。
“說了沒死,便是沒死。你若不願帶我找她,我就自己想辦法。”說話間,她不斷收緊手。
掐緊喉嚨的刹那,她的身軀轟然散成一團黑霧。最終凝成了一道細不可見的線,印在了他的頸上。
月郤身形兩晃,低垂下腦袋。
沒過多久,他才緩慢抬頭,眼神空洞。
“骨灰……”他低聲道,眼神僵硬地移向月家祠堂的方向,“要找到骨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