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元闕洲看向他的腿。
見太崖的腿又在緩慢往外滲血,他道:“你要找什麼人?我可以讓人去送信。若有要事,或是送什麼東西,請那人過來也無妨。”
太崖卻道:“便是他過來了,我一時也下不得山。好在此事不急,再等兩日也無妨。”
元闕洲私心不想留外人在寨中,但看他傷重,又猶疑著道:“那若暫在寨中住下……”
“不會有所攪擾麼?”太崖接過話茬,主動提起,“若能暫歇數日,自是最好。”
元闕洲默了瞬。
僅是客套一句,不想接得這麼快。
片刻後,他溫聲應道:“這寨子不久前才遭了亂,人也走了不少。你要不嫌此處破敗,自有地方可住——你那傷勢不打緊?有什麼難處,可儘數說出來。寨中沒什麼好藥,但多有靈草。”
太崖言謝,又說:“我身上還有些藥,隻不過適才不算清醒,頭昏眼花不好處理——方才那人好像有事,不用去看看麼?”
聽他提起奚昭,元闕洲說:“她有東西落在了房中,拿了就走了。”
他不願聊起此事,並未多言。
太崖眼尾挑笑:“這一路過來沒瞧見旁人身影,我以為寨中僅有你一人。”
元闕洲:“比起主寨實算少了,但也有二三十人。”
“原是這般……你也住在此處麼?”太崖稍動了下腿,似乎難以忍受腿上傷痛,“問清楚了,平日裡要有什麼事,也好有地方尋你。”
說話間,他不露聲色地打量著這人。
身量高。
冠玉似的臉蒼白如紙,看樣子身體不算好。方才在路上也是,走一陣便要咳一陣、歇一陣。
但那病氣並未使他顯得憔悴,也不至瘦削。偶爾眉眼稍斂,又顯露出惹人親近的柔和來。
看著性情溫和,除那皮相,似乎再無威脅。
元闕洲道:“我平時就在這院子裡——在這屋子旁邊。”
話說一半,他本還想提醒他小心寨中妖匪。但思及這人要去主寨找人,多半也不是什麼好人,還是止住了多管閒事的念頭。
太崖應好。
元闕洲:“寨中人少,房屋多空著,可自挑去處。”
今早往山上走一趟,他再沒多餘力氣安置這人。
太崖也瞧出他神情疲累,道過謝後便微跛著離開了。
他走後,元闕洲緩行至桌旁,坐下,一手倦撐著額角。
看著累極。
沒過一會兒,隔開臥寢的簾子就被人從裡掀開了。
奚昭鬼鬼祟祟地探出頭,打量一圈。
見無人,她才跨出一步。
見她出來,元闕洲作勢起身。
奚昭:“彆,小寨主,你就坐那兒吧。我看你累得很,省得待會兒暈地上,我還得想法子把你拽起來。”
元闕洲稍怔,隨後竟露出些愧色。
“抱歉,實有拖累。”他又溫聲問她,“東西找著了嗎?”
他還沒忘記她回房的緣由,奚昭倒是隔了會兒才想起來。
她順口胡謅道:“找著了,就是瓶靈丹。昨天順手塞枕頭底下,一時忘了。”
說話間,她往房外瞥了眼。
早不見太崖的身影。
這妖道!
怎跟蛇一樣,何處都能鑽。
這深山老林的寨子都叫他給鑽過來了。
哦,險些忘了。
奚昭移回視線。
他就是蛇來著。
她對元闕洲道:“小寨主,你平時也這般心大麼?去山上采藥也能撿個人回來,若是壞人怎麼辦?”
元闕洲輕笑:“我在伏辰寨裡。”
奚昭:“……”
又忘了。
他才是妖匪。
若論起好壞,該跑的也是太崖。
又見他坐了這麼久,臉上仍無血色,奚昭走上前問:“那些靈丹也是按時吃了的,你怎麼半點兒沒見好?”
元闕洲卻說不知道。
不清楚麼?
她抬手往他肩上一壓。
能摸著些肌肉的輪廓,遠沒瞧著那麼瘦削。
她順著手臂捏下去,嘴上還道:“可我看你總是時好時壞的,瞧著虛弱無力,有時力氣好像又大得很。”
捏著挺結實的啊。
她動作突然,元闕洲尚未反應,那手就已按至了手肘處。
他呼吸稍亂,抿在嘴邊的笑也僵硬些許。
他抬手握住她的腕,製住她。
並道:“常覺疲累,但並非乏弱無力。”
奚昭一垂眸,忽然看見他麵上暈開了些薄紅。
她心覺好玩兒,偏還故意逗他:“小寨主,這法子好像有效,你臉上都回了些血色了——要不再試試?”
說著,又作勢去捏掐他的胳膊。
元闕洲一時沒防住,眼底劃過一絲慌色,轉瞬即逝。
手臂上落來陌生的觸感,他捉住她的手,溫柔壓下,竟先言了聲謝,再才道:“身覺疲累,此法應無效。”
“那是因缺覺嗎?”
“不是。”元闕洲輕笑,“又非人族,一年半載不闔眼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