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兩步上前:“月——”
“殿下。”
忽有三四個鬼吏從兩旁衝來,擋在他身前,為首的那個躬身拱手。
“王上有令,請二位殿下去酆都一趟。”
“父王找我倆有事?倒稀奇,平日裡三五年見不著一麵。”薛無赦麵上帶笑,“隻不過現下有要事,待會兒再去也不遲,讓開吧。”
鬼吏沒動,身子稍伏:“王上正在酆都等候兩位殿下,還請殿下即刻前往。”
薛無赦望一眼不遠處。
域門已關,半空中根本不見絲毫縫隙。
“什麼事?”他道。
“屬下不知。”鬼吏稍頓,“不過……十二殿下也在那處。”
薛知蘊?
薛無赦:“知道,她去之前與我倆說過。”
“是。”鬼吏猶疑著說,“沒打聽到什麼消息,但中途王上令人去了陰陽殿一趟,說是去取陰陽簿。”
薛無赦與薛秉舟對視一眼,登時清楚了王上召去他二人的用意。
想來應是發現了陰陽簿的蹊蹺。
想到那月楚臨,薛無赦思忖片刻,忽抬手掐訣。
黑霧在他手中成形,化作一鬼侍。
他道:“去無常殿走一趟。”
待鬼侍離開,他才笑嘻嘻看向那幾個鬼吏,邊走邊問:“也不知父王神情如何?”
這些個鬼差與他倆平素便算交好,自是知無不言:“應未至大動肝火的地步——哦,對了!六殿下也在酆都。”
“薛岱君?”薛無赦輕哼,“上回父王出巡,他便被薛知蘊壓了一回。怎還往酆都跑,莫不是以為父王能再給他次機會?”
鬼差隱晦道:“十二殿下去往酆都之前,六殿下便已在那處了。”
薛無赦步子一頓,眼梢微挑。
“哦,怪不得。”他笑眯眯道,“原是有人對著父王亂嚼舌根啊。”
“殿下慎言。”
薛無赦隻笑:“我這還不算慎言?要真論起來,隻想將他騙去那拔舌地獄好好玩一遭——走罷,去看看他又耍什麼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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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身處袋子裡後,奚昭漸覺腦袋眩暈,眼皮也越來越重。
她之前就猜到月楚臨多半不會放過她,卻沒想到會這般直接——竟然敢在鬼域裡捆人?
所幸她胳膊上還印著無常印。
但她沒急著往無常印
() 裡送入靈力,而是任由眩暈襲上。
月楚臨都敢追到鬼域去,還光明正大地在鬼域捉人,那即便這回逃過了,他也還會想儘辦法再捉她第二回、第三回……直到取走她的魂魄。
既如此,不若趁著這次機會想辦法了結了他,也好永絕後患。
這般想著,她沉沉睡了過去。
再醒時,那股子昏沉勁兒已散得乾淨。
奚昭緩緩睜眼——
她已不在那袋子裡,而是躺在房中床上。
這房間她也眼熟——
就是她原來在明泊院的臥寢。
不過被人仔細打掃過,房中已不見絲毫血跡。
被褥也換過了,分外柔軟蓬鬆。
概是貼了暖火符,房中並不冷。
她打量著四周。
雖說打掃過,可房中布置與她離開前沒有半點兒差彆,就連插在桌上瓷瓶裡的花枝都一模一樣。
但是……
月楚臨呢?
奚昭撐著床鋪坐起身,想觀察下屋外情形。
剛動身,她就聽見陣細碎響動,像極鐵鏈拖拽、摩擦的聲響。
她怔住,垂眸。
隻見右腕和踝骨上,分彆係著條細長的銀鏈。
兩條銀鏈看著纖細,卻覆著濃鬱的鬼氣。
她在彆處也見過——鬼域裡拿來拴縛魂魄的鎖鬼鏈。
???
不是。
等會兒。
奚昭一下坐直身,托起係著手腕的鏈子。
捉人就捉人,鎖著她做什麼?
但緊接著她就反應過來,月楚臨拿鎖鬼鏈鎖著她,概以為她是魂魄,怕她跑了。
還怪謹慎的。
奚昭盤腿坐著,打算馭使鬼靈,以腐蝕掉鎖鬼鏈。
不過還沒動,她便聽見一陣腳步聲從外傳來。
她細思片刻,又躺了回去,緊閉起眼,隻當沒醒過。
片刻後,耳畔落下開門聲。
有人進了臥寢。
眼下已入冬,剛至傍晚天就已灰蒙蒙的了。
仗著天昏,奚昭稍睜開一條縫兒。
朦朧視線中,她瞟見月楚臨從外走進,手裡似還端著什麼東西。
她看不清,但能聞見一股清淺香味。
在他近身之前,奚昭又合了眼,一動不動。
她看不見,其他感官就變得越發敏銳。
她聽見月楚臨坐在了床畔,感受到他的手指搭上了她的麵龐,緩緩摩挲著。
奚昭:“……”
這算什麼。
在檢查她有沒有缺了哪一魂哪一魄嗎?
“昭昭……彆怕,很快便好了。”月楚臨輕聲喃喃,手移至了她頸上。
一聲細微的響動——他解開了她襟口的盤扣。
與此同時,他還在輕聲道:“要塗些藥才能融進那軀殼。你彆怕,好不好?往頸上塗些藥,不會疼。”
他聲音小,奚昭何話也沒聽清,隻感覺到他的指尖搭在了頸上。
她眼皮一跳。
沒等回神,她就已經下意識睜開眼。同時右手朝前一揮,徑直落在了他臉上。
一記耳光落得有力,聲響清脆。
月楚臨被她打得斜側過臉,目光怔然,半晌沒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