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並無什麼血緣,你先前在此處暫住了一段時日。”他垂著眸說,“是我做錯了事,才致你身亡。錯皆在我,你對我心有怨懟,也是理應如此。”
“哦,原來你是殺人凶手。殺了一回不成,還要追到陰曹地府殺第一回?”奚昭乜他,“腦子有問題,我勸你與其在這兒L乾耗著,倒不如找個醫師郎中瞧瞧,省得哪日也把自個兒L給殺了。”
月楚臨聽著她說,從頭到尾都沒開過口,僅沉默著取過一方布帕。
見他伸過手,奚昭往後稍退,目露警覺:“你又做什麼?”
“血,要擦乾淨。”
月楚臨捉住她的手,仔細擦拭著掌側方才濺著的點點血跡。
也是他擦手時,她才注意到他的十指都被布帛纏緊,受了傷般。
不光如此,左臂的動作格外僵硬些,似乎沒什麼力氣抬起。
她僅掃了眼,便移開視線。
月楚臨抬眸看她,問道:“昭昭,可要吃點兒L東西?我讓人送了些水果,皆是方才摘的鮮果。”
奚昭冷笑:“人都死了,吃什麼東西。”
月楚臨漸攥緊手,那團布帕被他掐得幾乎看不出原形。
從見到她開始便頓生的那絲痛意,漸如穿了陣線的銀針,密密麻麻地穿透著整顆心。
喘不過氣。
所有情緒都壓抑在那一方小小箱篋中,拚命往外膨脹著,卻又不得發泄。
“昭昭,可否……可否彆再提那一字?”他聲音乾澀,曬枯了的橘子皮般,隨時都可能碎裂開。
“為何?”曆經方才一切,奚昭忽想到什麼,“你在愧疚不成?”
“是。”月楚臨澀聲道,“悔不當初。”
奚昭稍擰了眉。
這事不難想清。
他要取走她的魂魄,是因聽從了師囑。
這一百多年間他就為了這麼一件事而活。
好比當日他師父教他控影術,他僅知道要學會這一術法,卻從沒思慮過做成這件事得付出什麼代價。
或因此,他才會在此時後知後覺到一絲悔恨——在親眼見著她死後。
但這與她無關。
她沒什麼義務陪他在這兒L咀嚼那絲悔意。
由是她抬手道:“先解了鎖鬼鏈,其他的之後再說。”
月楚臨卻置若罔聞。
他站起身,麵容被夜色遮掩得模糊不清。
“是我考慮不周。今日已晚了,你先休息一晚,明天我再來替你融入軀殼。”他抿起一絲笑,“剛好,那軀殼還有些瑕疵,我想再好好修複一番。”
話落,他便端起那瓷碗,轉身出門了。
奚昭:“……”
他是完全不聽她說話嗎?
她就勢往床上一躺,仰頭看天。
這人現下似乎有些不正常。
便是心有悔意,思緒也不該錯亂到這種地步才是。
還是說在有意打消她的警惕,以便等月問星回來了,再取她的魂魄?
她抬起手,盯著那銀鏈子。
半晌又坐了起來,召出了契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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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明泊院後,月楚臨徑直回了書房。
房中四麵牆上皆嵌著夜明珠,泛出柔和光亮。
他走至角落,同往常一般用淨塵訣仔細清理起那木製的人偶。
隨後又行至桌前,指腹溫柔地撫過那截斷裂的木製手臂。
那絲裂縫還是沒修繕完好。
他也向天水閣寄過信,但說此種木料極為稀有,剩下的根本不夠再打一條手臂。若再等,至少得百年光景。
但沒事。
他自有修繕的法子。
他從芥子囊中取出一柄小刀,隨後撩開左袖。
同手指一樣,那條胳膊也纏滿了白布,不過血色更多。
他熟練地挑開布帛,漸有傷痕露出。
那傷極深,已能瞧見破碎不全的白骨。
但他恍若未見,刀尖直接抵進了傷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