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餘霄打定主意要跟夏柿形影不離,夏柿看了眼他的衣服:
“你去會把衣服弄臟的。”
紅薯藤有豐富的白色漿汁,沾到皮膚上還好,用力搓能洗掉,沾到衣服上根本洗不掉。
賀餘霄這一身衣服穿著下地,沾點漿汁,衣服就隻能報廢。
下地的衣服和穿去學校的衣服夏柿都是分開的,他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換下好衣服,穿上舊衣服。
不過一套衣服而已,賀大少爺並不在意,但看夏柿心疼的眼神……
賀餘霄看了眼夏柿身上灰撲撲的衣服,提議:
“要不柿柿你也給我找一套你的舊衣服?”
舊衣服夏柿倒是有,但是附和賀餘霄身形的……要翻箱倒櫃才行。
最後夏柿扒拉出一件他用來當睡衣的寬鬆短袖,領口被磨損嚴重,右邊肩膀上有個洞。
棉質布料皺巴巴,好歹賀餘霄能塞下去。
褲子實在沒合適的,賀餘霄隻能穿自己的。
夏柿帶賀餘霄出門,不忘叮囑:
“你到時候不要亂玩,弄到手上很難洗的。”
白色漿汁乾了後變黑,除了自然脫落之外,要想洗掉手都得洗紅。
賀餘霄應了一聲,對夏柿手裡的刀感興趣:
“還有刀嗎?給我一把?”
賀餘霄沒割過豬草,想體驗一下,也想幫夏柿忙——
總不能待會兒夏柿柿在乾活,自己就在旁邊乾看著吧?
臨出門前,夏柿又給賀餘霄拿了一把長柄彎刀,比他手上的這把小一號,也沒那麼鋒利,是夏柿小時候用過的。
家裡不止有小彎刀,還有小鋤頭,小背簍……都是小夏柿用過的。
在得知這是夏柿小豆丁時期用過的東西,賀餘霄也不嫌棄這刀的mini,樂顛顛跟著夏柿上坡。
途經一塊種了許多菜的地,夏柿跟賀餘霄介紹:
“這塊地是我家的,待會兒我們可以摘點茄子回家。”
第一次真正意義的下鄉,左顧右盼的賀餘霄聞言立馬轉過頭,就見這一塊地種了許多中蔬菜,他認識的就有茄子辣椒豆角。
最裡麵,還有一片綠油油像白菜的綠葉菜。
細看又不像白菜。
看著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菜地,賀餘霄驚歎:
“哇,柿柿你家菜長得好好!”
說完賀餘霄指著裡麵大顆大顆的綠葉菜:“那個長得最好,拔一顆回家吃?”
夏柿望了一眼,溫吞吞開口:“那是油皮菜,是種來喂豬的,不好吃的。”
油皮菜又叫厚皮菜,人也能吃,但味道不好,他們這裡家家戶戶都有大麵積種植,隻拿來喂豬。
看著那一顆顆油光水滑長勢良好的綠葉菜,賀餘霄震驚,眼裡那意思——
豬吃這麼好?
賀大少爺沒有和夏家的豬搶口糧的意思,悻悻然收回手。
夏爺爺夏奶奶不知道在家裡那一塊地裡忙活(),夏柿來的紅薯地沒看見人影。
紅薯地裡有家裡人昨天割苕藤的痕跡?()_[((),夏柿放下背簍沿著這新鮮缺口往前割就行。
賀餘霄望著這一大片紅薯地,呆滯,好…好多!
夏柿動作很快,賀餘霄怔愣的時候他已經在割好一把打結了。
賀餘霄自告奮勇:“柿柿我來幫你。”
“每一顆都留一些,不要薅禿了,還要長紅薯的。”夏柿沒拒絕的賀餘霄的幫忙,跟他說該怎麼辦。
紅薯是長勢很快的農作物,紅薯藤完又會發新芽,可以重複收割,直到秋末降溫,生長速度變緩,便可以扯掉藤蔓,挖紅薯了。
賀餘霄聽夏柿說得簡單,但站在鬆軟的土中,看著橫七豎八的紅薯藤滿,無處下手。
賀餘霄都不知道該拎哪一根起來,又從什麼樣的長度割斷。
“柿柿,這麼長行嗎?會不會老?豬吃不動吧?”
“柿柿,我是留這一根還是旁邊一根?”
“哇,我看見紅薯了!”
“柿柿,有一條好大的青蟲!好肥好惡心!”
“這一根太長了吧,感覺是這一棵的老大,那我是嘎它還是不嘎?”
“這個藤蔓它流出來的汁液好像牛奶……有點黏。”
賀餘霄看什麼都很稀奇,說是來幫忙,但嘰嘰喳喳比樹梢的鳥雀還熱鬨。
夏柿本就沒指望賀餘霄能幫上什麼忙,看他戳著那隻大青蟲玩得開心,沒忍住笑了笑。
家裡現在三頭豬,一頭大豬兩頭小豬,大豬再養一陣可以直接賣掉,兩隻小的喂養到過年,一頭的當年豬,一頭賣掉,剛剛好。
三頭豬吃得不少,夏柿把背簍壓嚴實了,又割了一些放最上麵用繩子係住。
“好了賀餘霄。”夏柿讓賀餘霄不要再玩那可憐的大青蟲了:
“你要不要吃炒苕尖?”
賀餘霄丟下手裡的樹枝站起身,眼裡是五穀不分的單純:
“苕尖?哪兒有苕尖?”
站在紅薯地的夏柿:“……?”
在賀餘霄的注視下,夏柿緩緩彎腰,掐了一根紅薯藤的尖尖。
夏柿拿著嫩綠的尖尖看向賀餘霄,什麼都沒說,但賀餘霄覺得他什麼都說了。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紅薯地。
最後兩人還是掐了一把尖尖,也就夠炒一盤的量。
夏柿讓賀餘霄拿尖尖,自己去夠背簍,但被賀餘霄攔住了。
賀餘霄:“我們換換,這個我來。”
夏柿拉著背簍的粗繩,不讓:“這個很重,我自己來就好。”
“就是很重才我來。”賀餘霄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很嚴肅:
“我能讓你乾這些重活?”
夏柿想說這不算重活,他都習慣做這些事了,還沒出聲,賀餘霄又道:
“你正長身體呢,總是被壓會長不高的。”
() 夏柿:“……?”
突如其來的身高攻擊,夏柿鼓了下腮幫子看賀餘霄:
“才不會。”
賀餘霄戳他腮幫子,難得強勢:“我說會就會。”
賀餘霄較真起來時,夏柿一向拗不過他,沉甸甸的背簍最後還是落到了賀餘霄肩上。
縱使有心理準備,起身時賀餘霄還是晃了晃。
夏柿不放心:“要不還是來吧。”
賀餘霄‘哼’了一聲:“你看不起誰呢?”
這一路不全是平地,爬坡過坎的,夏柿擔心賀餘霄哪一步沒踩實就摔了。
好在賀餘霄不是身高體力都不是虛的,除了最開始覺得繩子勒得肩膀疼有些不適應之外,後麵每一步都走得穩當。
至於雙肩上的疼……
一想到這是夏柿柿小時候開始就乾的活,那單薄的肩膀不知道被勒疼過多少次才變成現在的習以為常,賀餘霄就覺得自己這點疼不算什麼了。
小時候的夏柿柿都做得,十六歲的賀餘霄有什麼臉喊疼?
連鉛球都扔不了多遠的人,卻能承受這樣的生活重擔……
到了菜地,夏柿想摘茄子也沒手拿了,隻能待會兒拿籃子再來一趟。
到家後夏柿把賀餘霄肩上的背簍接下來:
“放這兒就心。”
賀餘霄甩了甩肩膀:“柿柿,你以前也一次性背這麼多嗎?”
幾十斤重的苕藤,他這一路背回來都費力,就夏柿柿這小身板,哪裡禁得住這樣壓?
長此以往,長不高是其次,脊柱都可能壓彎。
“也不是每次都這樣。”夏柿見他活動肩膀,眼神擔憂:
“是不是肩膀痛?讓我看看?”
彆被粗繩勒破皮了吧?
賀餘霄揉按了下肩膀,不願給夏柿柿留下一個自己很脆皮的印象:
“沒事,一點都不疼。”
我還能再背兩趟!
可賀大少爺身嬌肉貴的形象深入人心,夏柿不顧賀餘霄反對,扒開他的領口看肩膀。
天地良心,賀餘霄是想拒絕的。
但夏柿這一下湊得太近了,手上動作又輕,溫熱細膩的指腹擦過賀餘霄肩頸皮膚,望著夏柿近在咫尺的臉,賀大少爺心神就蕩了那麼蕩。
真的很難不蕩。
等蕩完一看,先機已失,夏柿已經扒拉著他肩膀看了。
賀餘霄:脆皮一下……也不是不行?
嘿嘿。
很艱難才控製住沒‘嘿嘿’出聲,賀餘霄接著摸鼻子的動作,端正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夏柿不知道賀餘霄心裡在蕩秋千,扒拉開衣服一看,賀餘霄肩膀上果然有一條食指粗的紅痕。
一看就是剛被繩子勒出來的。
賀大少爺十指不沾陽春水,掩在衣服下的皮膚自然是白的,那種健康的白,沒怎麼曬過太陽的白,錦衣玉食堆出來的白。
紅
痕就更顯眼。
夏柿心說果然如此,抬眼看賀餘霄:
“很疼嗎?”
看出夏柿眼裡的心疼,其實沒多大感覺的賀餘霄,一本正經點頭:
“疼,我剛才說不疼是騙你的。”
混世魔王很不要臉胡說八道,夏柿偏偏吃他這一套,從不懷疑他話裡的真偽。
家裡沒有藥,夏柿望著這放在賀餘霄身上頗為觸目驚心的勒痕,白淨的臉皺了下:
“下次不要逞強了。”
說完後,夏柿臉頰微鼓,對著勒痕輕輕吹了幾下——
他小時候磕到碰到,爺爺奶奶就是這樣做的。
還要念一句‘鬨鬨不哭,呼呼,痛痛飛飛’。
小鬨鬨可以這樣柔聲安慰,大霄霄顯然不用,吹吹都是夏柿沒經過大腦思考做出來的下意識舉動。
效果拔群。
吹出的那點風,輕拂過賀餘霄肩膀,明明很輕很柔,卻像是帶著一股細密電流,激得賀餘霄連肩膀在內半個身子都麻了。
真麻。
放在身側的手指都不由地動了動的那種麻。
那股電流從肩膀竄到指尖,又回流進心臟,‘砰、砰——’
最後在心上炸成一小簇煙花。
給賀餘霄呼呼完,夏柿小扇子一樣眼睫上下一掃,抬眼看他:
“現在有沒有好點?”
四目相對,賀餘霄隨著夏柿眨眼的動作眨眼,胡亂應了聲:
“嗯?嗯,好點了。”
心不在焉的賀餘霄想,炸開的或許不是小簇煙花,是很大很大的煙花。
看著炸開的煙花,賀餘霄心裡的秋千都要蕩上天了,麵上還十分嚴肅:
“這邊也幫我看看?”
“哦,好的。”夏柿又乖乖去扒拉賀餘霄另一邊肩膀:
“唔……也紅了。”
夏柿又呼了呼。
對著傷處吹氣其實沒什麼用,那一瞬間確實能減輕痛感,不過更多的是心理作用。
就看這個心理作用的用處大不大,反正對賀大少爺來說挺大的。
兩邊肩膀都酥麻的賀大少爺——
再吹一口仙氣,我還能再背十趟!
夏柿無從得知賀餘霄的雄心壯誌,兩邊肩膀都沒磨破皮,按照他的經驗睡一晚上就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