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雪避開視線,這是她曾經最疼愛的孩子,因為他長得最像他爹。
是老大,讓她覺得這一輩子白活了。
除了三娃,老大離她最近,卻跟她形同路人,因為分糧食的事,跟她生分了四十多年。
忽然,她肚子一痛,身下一熱,這是葵水的感覺。
這不是夢。
難道,是她在破廟前許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願,成真了?
她這輩子生了四兒一女,去世之後卻無人守靈。
她無數次後悔曾經生了那麼多孩子,祈求能重來一次。
可現在,她好像回到了分家的時候。
今年,她才三十六歲。
“娘是中邪了嗎,她竟然舍得打大哥。”老二嘀咕道,“平日裡說的舍不得說一句。”
宋春雪回神,冷冷地看向老二。
“說得好像我打過你似的,你讀書的時候,我天沒亮走三十裡路去給你送吃的,是喂狗了嗎?”
老二被噎住,張了張嘴想要反駁。
他平日裡最要麵子,被罵了一頓極其不爽,不由看向弟弟老四。
“莫名其妙,你今天是不是忘了沒給娘熬藥吃?”
老四在家裡話比較少,卻因為有幾個哥哥在前,看得最清楚,腦子最活泛。
他一心隻想著自己能不能分到銀子,輕飄飄地來了句,“娘舍不得分東西分銀子,想把我們都困在家裡,跟三哥一樣在家裡做事。”
老二沒好氣道,“三娃那是自己沒本事,他不是讀書的料,隻能在家裡種地放羊,我們總不能跟他一樣,一輩子當莊稼人。”
“砰!”
聽到這兒,宋春雪猛地一拍桌子。
“就你們幾個有出息是吧,三娃那是讀書讀不好嗎,他才是最會讀書的那個。”
宋春雪咬牙切齒道,“你爹去世之後,他看我一個人操持家務辛苦,主動回來幫我的,若是他還在讀書,我們家至少能出一個秀才!”
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讓三娃中途退了學,他是最善良的那個,也是最孝順的那個,卻也是過得最苦的那個。
她死的時候,三娃還在縣裡給人背石頭賺錢。
老大捂著臉怒氣衝衝道,“娘,你今天怎麼總護著老三?他是不是不同意分家?”
“就算不分,先把我分出去也行,成了親住在一個院子裡不方便。”
從小到大,他根本就沒挨過打,肯定是三娃搞的鬼。
“他連分家的事都不知道,還怎麼跟我說?”宋春雪哼笑一聲,中氣十足道,“你們翅膀硬了想走就走,這個家我不分了。”
“那怎麼行!不分家我怎麼過?”老大語氣很衝,“我媳婦就要生了,總不能跟大家擠在一起。”
宋春雪閉上眼睛,孩子已經長這麼大了,她總不能塞回去。
家還沒分,她說話就還有分量,家裡的大權還在她手中。
這一次,她不能輕易分家。
老大想要的東西,她絕不會讓他如願。
“那你自己出去蓋房子,把北屋讓出來我住。”宋春雪揉著太陽穴淡淡道。
北屋是采光最好的屋子,可見平日裡她有多疼老大。
宋春雪這麼跟老大說話,老二跟老四不僅懵,還有點害怕。
“娘是不是老糊塗了,鳳兒懷了孕我一個人怎麼蓋房子,不分家我哪裡來的錢蓋?”
“我可是家裡的老大,長大了你還得靠我。分家不分好,老了彆想指望我,小心我把你丟到溝裡去。”
老大半是玩笑半是威脅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