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中秋節還不是國家法定假日,?不過海中領導還是給放了兩天半假,放假前的時間按部就班,該上課上課,?該出操出操。
第二節課快到尾聲的時候,?江行止碰了碰謝雲書的手背:“噯。”
謝雲書望過來:“嗯?”
“我等會就要走了,?”江行止趴在桌上,?上目線和謝雲書相對,小聲說,“我爺爺從京都過來了,我要去機場接他老人家。”
謝雲書故作剛剛得知的樣子,?露出一點恰到好處的驚訝:“原來你是京都人啊?”
江行止說:“我是京都人,也是海濱人。”
謝雲書點點頭,?抬頭去看黑板。
他的左手平放在桌上,?江行止用自己的小手指碰他的小手指,謝雲書的小手指無意識蜷縮了下,?卻被江行止追著,?用小指勾住。
有火機的男孩子時常會搞一個惡作劇,就是拆開打火機上麵的點火器,?對著彆人的皮膚按壓開關,?會有一股電流瞬間擊出。
不會傷人,但往往嚇人一跳。
謝雲書的小指就像是被點火器打到了這一下,手背上最醒目的那條青筋突突彈跳。
他沒什麼威脅力地瞪了江行止一眼:“上課!”
卻見江行止微揚唇角看著他,?露出唇形下邊的一顆小虎牙。
……有點萌。
第二節課終於下了,?廣播裡響起義勇軍進行曲,同學們都往外走,要出去做早操,謝雲書也站起來。
江行止馬上就要走,?謝雲書說道:“回去好好陪你家人過節,中秋快樂啊!”
江行止抿了下唇:“這幾天張學友在海濱開演唱會,你知道嗎?”
謝雲書眸光微閃了下:“知道啊。”
江行止問:“你想去看嗎?”
謝雲書笑了:“想當然想啊。”他也的確會去看的。
夏客站在窗外火急火燎地催:“雲哥快點!”
“來了!”
謝雲書應了聲,跟江行止揮了下手,最後道彆:“拜拜!”
江行止也擺擺手:“拜拜。”
教室裡很快就隻剩下江行止一人。
江行止從自己的課本裡取出一張四四方方的硬質卡片,卡片嶄新筆挺,連一絲折痕都沒有,漆黑的底麵中央用金色的加粗字體印著“張學友演唱會門票”幾個字。
他把門票鄭重放進謝雲書的新筆記本裡,手掌放在筆記本封麵上用力壓了壓。
謝雲書做事情很有條理,他會提前準備好下一節課要用的所有東西,隻要上課後打開筆記本,謝雲書就會發現這張門票,他當然也能猜到這是自己放進來的。
不是沒想過當麵送,但江行止這幾天無論給謝雲書什麼東西,謝雲書都不收。
還一臉嚴肅地教育他,除非過生日,否則男孩子不要隨便給人家送禮物,黏黏糊糊的,很娘。
送禮物怎麼就娘了?
明明是謝雲書自己跟他說過,隔三差五給自己喜歡的人送點小禮物,是浪漫的小驚喜小情趣,是愛的表達。
十七歲的謝雲書,人設真是OOC得太厲害了!
但是沒辦法,自己喜歡的人,怎麼樣都喜歡。
……
課間操結束,謝雲書被蔣華叫到辦公室裡談話。
蔣華笑眯眯的:“新學期,新班級,一切都覺得還好吧?”
謝雲書點頭:“都很好。”
蔣華不由分說,一通高帽:“雖然還沒考試,不過各科老師都跟我誇你,尤其是餘老師,她說你暑假自學英語口語,練得連她這個英語老師都想拜你做老師!還有吳江老師,說你物理進步也很大。”
謝雲書眨眨眼。
您確定吳江誇的是我不是江行止?
而且我英語勉強算開掛,數學化學幾次小測都稀爛,那兩位老師對我有意見著呢,怎麼就各科老師都來誇了?
老蔣這是無事獻殷勤啊。
謝雲書麵上不動聲色:“老師們過獎了,其實我還有很多不足的。”
蔣華繼續說道:“你不光自己學習抓得好,班乾部工作做得也很出色,同學們都很喜歡你,聽說大家都叫你‘雲哥’,光從這個稱呼,我就知道你在同學當中非常有威信……”
打倒流氓羊和裴小霸王的威信,謝雲書很自覺地在心內補充。
“是這樣的啊,”蔣華鋪墊得差不多了,終於切入正題,“咱們班的同學總體來說,都是非常優秀的,有人聰明,有人刻苦,有人很活潑,有人非常具有個性……”
謝雲書抬手,像是撓癢似的碰了碰額頭和眼角,擋住自己快要憋不住的笑。
其實他挺想跟蔣華說,簡單點,說話的方式簡單點。
蔣華仿佛沒看見謝雲書的小動作,依然按照自己的節奏來:“其實每個同學都有優缺點嘛,像裴寂,作為咱們班的體育委員,他就非常具有運動天賦——”
“但是!”蔣華終於話鋒一轉,“作為學生,光運動好也是不行的,高考最後還是要過文化成績那一關,我聽說你跟裴寂關係非常好,裴寂很聽你的話……”
“等等蔣老師,”謝雲書納悶,“您從哪裡聽說我跟裴寂關係好?”
“你跟裴寂關係好,你跟新來的江行止關係也好,這個全年級都知道。”蔣華瞥他一眼,眼風裡的意思分明是“高二九班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謝雲書哭笑不得,又無法反駁。
“謝雲書你呢,一向樂於助人,富有愛心,我最欣賞的也是你這一點,你也不忍心看著裴寂就這麼每次考試都個位數,高中畢業以後隻能到工地上去搬磚吧?當然,職業不分貴賤,搬磚也是為人民服務,但是裴寂去搬磚,唉,”蔣華仿佛已經看見了那個慘烈的場景,滿麵不忍,搖頭歎氣,幾欲老淚縱橫,“隻怕他每天都要提著板磚砸人,弄得血濺五步,血流漂杵啊!”
……
謝雲書向蔣華束手投降。
其實謝雲書並不怎麼擔心裴寂的前途,裴寂的父親據說是部隊裡的高級軍官,駐地在省城寧市。
前世高中畢業之後裴寂被他爸爸扔進了部隊當兵。
謝雲書能想見到裴寂這種性子進了部隊會被修理成什麼樣。
也隻有部隊那樣的地方才能把桀驁不羈裴小狗培養成為鐵骨錚錚男子漢。
不過謝雲書也想到,如果裴寂現在努力一點,但凡每門單科能考個七八十分,加上家裡的關係,說不定能上個軍校,有更好的起點。
總歸試試吧。
謝雲書在上課前去小賣部給裴寂買了一套文具。
裴寂抄一回作業就拿謝雲書一支筆,拿一回江行止就跟他嗆一回,十幾歲的小孩子也不知哪來這麼多奇奇怪怪的勝負欲,謝雲書都覺得自己跟他們有代溝了。
謝雲書本來還要給裴寂再買幾個筆記本,不過海中有自己印刷的課堂筆記,A5/96頁,白色封麵,上麵有簡單的橫紋,黑藍紅黃四種顏色,老師會把這種筆記當做獎品發下來,謝雲書高一得了不少這種筆記本。
一進教室,謝雲書把文具袋丟到裴寂桌上。
“乾什麼?”裴寂歪著腦袋。
謝雲書警告地指他:“給你的,以後不許再拿我的筆!”
裴寂癟著嘴,嘩啦啦地晃動他的新文具袋,一打開,裡麵什麼東西都有,光水筆筆芯就有七八支。
裴寂也說不清心裡是個什麼滋味,他把筆袋上的那個拉鏈拉來拉去,從鼻腔裡發出意味難明的“哼”聲。
謝雲書從桌肚裡翻出幾本沒用過的新筆記,在每本筆記的封皮上分彆寫“語文課堂筆記”,“數學課堂筆記”,“物理課堂筆記”等等字樣。
最後還少一本,他把自己準備下節課用來做筆記的新本子也加了進去,一起放到裴寂桌上。
裴寂眼睛睜得滾圓:“什麼意思?”
謝雲書胳膊肘搭著裴寂的桌沿,麵朝裴寂,特彆心平氣和地說:“從今天開始,你上課給我做筆記,該做的作業都寫了,第一次月考時間太近,暫時不勉強了,期中考你每門必須考到三十分,否則,我就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