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其實你是個替身(2 / 2)

周采的手僵在半空,葉家族長卻已經越過他去了。他拉住另一人的手,喜笑顏開感歎道:“先前聽見傳聞,還以為有些誇大,如今看來傳聞倒都不是不儘不實。我這外甥的確是人中龍鳳,幾年不見,氣質越發出眾了,也難怪整個京城的少女都對你魂牽夢縈。像你這樣的人,在京中想必也是萬裡挑一的。”

和方才的客套不同,他如今這段誇獎倒是真心實意。

周采隻覺得全身的熱血都衝上了頭腦。而站在他身邊的周母,臉色也慘白到快要昏過去了。她的手抖著,牙齒都在發抖,隻覺得半邊身子仿佛麻了一下,頃刻間又消失不見了。

葉家族長猶自誇獎著周遜,卻發現周母和身後那個小賤種的神色極為古怪——方才他以林家的事作為把柄,軟硬皆施著說服周母時,

周母尚且還能維持住貴婦人的喜怒不形於色。怎麼如今他誇了周采一句,周母反而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葉家族長哪裡能想到,如今他先入為主地拉著的這個人才不是什麼周采,而是周家的庶子周遜!

周母顫抖著嘴角,此刻她是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她如今還怎麼能不明白——她的堂兄,葉家族長,將人認錯了!

他將周遜這個小賤種,認成了她的寶貝兒子周采,而將她的周采,認成了賤妾生的孩子!

他竟是如此篤定——在他眼裡,這兩人誰優誰劣,竟然是一目了然的!

周母怒急攻心,向後退了一步,所幸被丫鬟扶住,才沒能倒在地上。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盼望著周遜不要說一句話。可周遜卻偏偏不遂她願的開口了。

“叔叔認錯了,我是周家曾經的二少爺周遜,”周遜淡淡道,“旁邊的那位,才是我的嫡兄周采。”

一時間葉家族長也僵在了原地,他緩緩回頭看向那個被他誤認為賤妾所生的、上不得台麵的孩子,隻見真的周采已經是麵若鍋底。

在這令人窒息的氣氛中,隻有周遜微微一笑。他越過葉家族長,對著周母行禮:“周遜如今已經不是周家的人,今日路過,便來看看曾經的嫡母。”

索□□情已經不會更差了。周母拋開了臉麵,發泄似的大喊道:“人呢?人呢?怎麼讓他過來了?!”

“嫡母不尊禮數,我作為曾經的孩子,還是要來同嫡母問個安的。”周遜淡淡道,“當初從周家走得匆忙,如今見行李已經被儘數帶走,我便安心了。”

“你!”

“娘!”

葉家族長瞠目結舌。

這個周遜竟然當真不是周母葉文瑛的孩子?也就是說……是一個妾生子?

可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妾生子,竟然比嫡子出落得還要好?而且周家在來京城前,也在江州住了十餘年。周家從來是周采一枝獨秀,他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還有這麼個優秀的人才?

愈是震驚,他便愈是細細看周遜的眉眼。不知怎的,他居然從周遜的眉眼裡尋覓出了一絲熟悉的痕跡。

“你如今真是翅膀硬了,反了天了!周家到底是生你養你的地方,你就這麼對待周家,

當真是不孝!”

“生我者我母,養我者天地。我先前身為周家的子嗣,本就有資格帶走周家的一部分財產。如今隻是討回了一部分而已,嫡母就這麼沒氣度?”

“你娘是個賤人,你也是個賤種……”周母咬牙切齒道,竟然如潑婦罵街一般,“當初就不該留你一條命!”

在牽扯到自己時周遜並不動怒,但被罵到母親時,周遜頃刻間便冷了下來。

——複而一笑。

——既然如此,他索性也讓周母好好開心一番。

“如今看見嫡母安康,我便放心了。我娘福薄,去得早,可嫡母可得活得久一點。”周遜笑盈盈道,“否則怎麼能看到我出將入相,以自己的輝煌來回報嫡母的養恩呢?對了——”

“聽聞嫡母為小弟的事,很是憂心。小弟犯了事,按律是要被流放的,從此家中可就清淨不少了。不過也不打緊。”周遜緩緩道,“想必不久之後便會有另一個孩子來彌補家裡的空缺,父親這些日子憂心過重,也可以為此展顏,好好熱鬨一番……”

“你說什麼!”

周母聽見他意有所指,聞言就連臉皮也繃不住了:“你知道了什麼?你看到了什麼?你……”

“我雖然是回來分家產的,不過要分的也不過是磚瓦牆屋,和屬於我自己的東西——周府中的擺件,我是一樣也不會動的。”周遜悠然道,“嫡母防了我許多年,防著我分薄周采那份,有空在這裡狺狺,不如回去清點清點家中的擺件,看看有沒有少了什麼東西——尤其是陪嫁、又或女子的飾物之類的。我記得嫡母可有不少漂亮的簪子?數目可還對?”

周母氣血上湧,渾身發抖:“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可惜嫡母防微杜漸了一輩子,卻唯獨沒防成自己最該防備的人。”周遜行了一禮,“今日招呼算是打過了,也請嫡母好自為之——至少,活到明年春日。”

周遜轉身便要走,周母白著臉追上他:“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周遜皺了皺眉頭,見那人的手抓在自己的手臂上。周采連忙追上道:“娘!放手!”

“你!你也同我對著乾!你也是個不爭氣的東西!”周母惱極了,連自己的兒子也罵了起來

,不自覺地便說出了最傷人的話來,“叫你好好扒著皇上,如今讓人給搶了先,你這個沒本事的東西,從小我是怎麼幫著你的?我讓你事事爭先,我早早替你按著此人,偏偏你不爭氣,臨到大了,連男人也綁不住!你有什麼用?你有什麼用啊?”

那聲音一響,周采渾身一震,眼眶便紅了,手也隨之放開。

他低下了頭。

——這下算是母子離心了。

周遜冷眼看著他們吵鬨。周母發了這一頓脾氣,自知無言以對,捂著臉哭著離開了。葉家族長在此處看了兩人一眼,在看見哭著離開的堂妹,最終是尷尬地搖搖頭,退了出去。

隔著長長的大堂,周遜一下一下地撫平袖子上的褶皺,與周采,隔著半月的時光再度對視。

大堂內便隻剩下了周遜和周采兩人。見已經沒有人留下,周遜尋了處椅子坐下。

他早看出周采有話想對他說。

周采低著頭,半晌才抬起了紅著的眼眶。他對周遜笑了笑:“你很得意吧?”

周遜反問他:“你說呢?”

他對著堂下紅著眼眶的周采道:“如今已經無人在此,你也不必做出泫然欲泣的樣子來。”

“是麼?”周采緩緩抬起頭來居然還笑了笑,他的眼睛依然紅著,還有方才的淚水在其中充盈,此刻卻道,“那罷了,我原本想著你或許會同情同情我呢——那便不做這些無用功了。”

周遜看著周采,心裡厭惡地想著此人怎麼能這般厚顏無恥。與此同時,也生出了一點警惕。

周采也坐在椅子上,仰頭看著外麵的景色。不遠處,還有人在拆卸著周家的圍牆。他突然笑了笑,偏著頭道:“皇上對你真好,不是麼?連這等出氣的法子,也能替你想得出來。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皇上在為了你,折辱我們。”

周遜沒說話,他等著周采暴露自己的意圖。

“……皇上曾經也對我這樣好過。當初這裡原沒有周宅,隻有一棵百年銀杏,他便讓人把周宅設在這裡。他就是那樣的人,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周采拐彎抹角地說著,“我昨日進宮去見他啊……在宮前跪了好久,幾乎要死在那裡了,他才肯見我一麵。你知道他見我是為了什麼

嗎?同我劃清界限。”

“他為了你,沒有治周府的罪——在確保你能與周府劃清界限之前,他不會讓你有個十惡不赦的母家,影響你在史書上的留名。除此之外,他留著我們折騰,也是想讓你來看看我們的熱鬨,最終——再留給你親手解決。”周采說著,“可你有沒有想過,皇上為什麼對你這麼好?”

周遜冷冷地看他。

周采看著他,對他古怪地笑了:“你當真覺得他對你一見如故?你和他認識多久,我和他認識多久?他今天為了你可以放棄我,來日也可以為了我而放棄你……”

——他同皇上不是那種關係。

周遜想。

謊言的最高境界是九真一假,他知道如今周采同他用這種近乎推心置腹的語氣說話,是為後麵鋪墊著。當周采說出那句話時,周遜明白,周采今日真正想給出的殺招,總算來了。

“周遜,你是個聰明人,你該知道世界上沒有那麼幸運的事。”周采高深莫測地同他笑笑,眸光中居然還帶了一些同情,“皇上他對你好,隻是因為——”

“你被當做了,某個人的替身。”

石頭終於落下了。

周采的聲音還在持續,如同魔音:“你難道不覺得他從見到你開始,態度便很古怪麼?你和他第一次見麵,他憑什麼放了你?你難道就沒有絲毫懷疑麼?”

“他從你的語言裡尋找另一個人的影子,他從你的身上,尋找著另一個人的影子,你以為你被救了起來麼?你以為你得到了世間之人難得的幸運與光麼?不,那都不是給你的,那原本都是給另一個人的!”周采用充滿蠱惑的、準備已久的語言說著,“你隻是個竊取了原本屬於另一人的愛意的可憐蟲!”

說著,他一拍案幾,觀察著周遜的神色,原本痛苦愁悶的心裡,總算洋洋得意了起來。

痛快!

他倒要看看周遜該如何反應,他倒要看看自己是不是戳中了他的痛點!

“他今日會這麼對我,來日也會這麼對你。這世上總會有比你更像那個人的人出現——到時候,你也會像我一樣在宮前哭著,跪著,隻求他見你一麵……”周采見周遜低著頭,趁熱打鐵緩緩道,“長跪一個時辰的滋味,你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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