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亭子裡離開,他的臉色便沉了下來,步履也快如風。他多年的貼身丫鬟見狀連忙拎著燈籠追上來:“少爺,夫人她……”
“夫人她,也隻想著自己。”周采喃喃道,“可笑我多年來,一直以為自己是整個周家最受屬意的繼承人……可笑我多年來,一心向著周家,也一心以為,周家向著自己,一心為了周家的榮耀……”
他低頭,複而笑道:“到頭來,周家也不過如此。”
……可是,少爺多年來,確實是受整個周家供奉長大的啊?周家傾儘全力給少爺拜最好的先生,給少爺最大的體麵,當初二少爺周遜在時,用度還不及少爺的十分之一。如今周家遭難,少爺自然應該……
丫鬟張了張嘴,卻沒敢說這話。
從前,她一直覺得少爺是很好的一個人,放在從前,她是敢對少爺這樣說的。可現在,她一句話也不敢說。
於是隻好默默地跟在周采身後。周采到了周老爺歇息的院子,對丫鬟道:“我進去看看父親,你留在外麵便是。”
“……是。”
周采於是進去。周父此時正在屋子裡團團轉著,他看見自己父親年邁愚蠢的樣子,心裡更是不耐。
不過即使這樣,他臉上還是帶著笑容的:“父親。”
“明天阿鴻的事,都安排好了?”
周采點點頭。他在周父麵前時,較之先前在周母麵前時的表情,完全是變了一個模樣。周采輕笑道:“父親可彆忘了答應我的事。”
“若有變故,斷尾求生……”周父念著這幾個字,冷笑道,“我才知道自己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居然也會做這樣的事了!”
“這是為了整個周府,不是嗎?”周采施施然道,“無論如何,周鴻已經對整個周府的聲譽造成了極大的影響。既然這影響不可抑製,不如將其優勢最大化,以正周府家風。不過我身為兄長,不好出手,還需要父親來做這個惡人。”
周父冷笑道:“你這算是威脅你父親嗎?”
“不敢。”周采彬彬有禮道,“隻是為了家裡未出世的弟弟罷了,父親老來得子是好事,阿采也盼著周家人丁興旺。”
他搬出這句話,周父便慌了。他連忙道:“你母親……”
“母親自然不知道這件事,可不能讓她礙事了。”周采笑道。
周父這才放心了下來。他意識到自己方才失去了父親的威嚴,還想說什麼,周采已經告退道:“兒子告退了。”
周采從周父的院子裡出來,丫鬟跟在他身後,打著燈籠。她看見周采眉頭不似方才緊皺,試探著道:“少爺的事……辦成了?”
周采一笑。
他停在一叢花前,看著七零八落的周府自言自語道:“過了這一遭,我總算明白,我是周家未來的家主,周家未來的家主,也隻能是我,不過……”
他捉下一朵花,將其在手心裡捏得粉碎。
鮮紅的汁液染在他的手心裡,像是某個人的血。他喃喃道:“不過周家應該是怎樣的周家,也當由我這個少家主,來定義吧?我會繼承周家的部分,但不是一切。首先,得修修枝……”
“采兒。”
他身後傳來周母的聲音,周母慌張道:“我還是沒法兒睡得安穩,你說……”
“母親。”周采回頭安慰道,“今夜睡得不安穩的,可不止我們,比如……”
他的視線,轉向附近的一處平地。
可笑他走著走著,竟然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周遜原來的住處。
過去周遜在他的眼裡,是什麼?周采已經不記得了,如果非要說的話,過去周遜,在他的心裡,是一片虛無,一片灰色而黯淡的影子。
而他,是站在人前的周家的掌上明珠,一顆明珠,怎麼會去在意一捧灰塵呢?
他在京城求學,周遜在江州沉寂。他有好友,有親人,有幫著打壓周遜的母親……而周遜,什麼都沒有。
他甚至可以把周遜當做一枚禮物去送人,而周遜無可奈何。
這就是他和周遜之間的差距。
可這幾個月以來,他無可抑製地想著這個曾經被他看不上的、就連對手也不被當做是的人。他想著周遜上次見他時的冷淡,就好像他是什麼讓人看不上的垃圾……
周遜的眼裡沒有他,可他卻日日夜夜,都想著踩下他。
“如今他應該也想著這裡不能安睡。”周采突然笑了,“他恨我們。”
不知怎的,想到周遜也正想著他……他心裡突然有了一種扭曲的快意。
他們如今,隻想著彼此,隻恨著彼此……這很好。
而另一邊,周遜府。
“我想起來了。”許久不曾睡著的周遜喃喃道。
……他忘記叫皇帝穿得正常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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