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咱們都覺得好玩的事……”周遜努力克製著自己眉頭的跳動,“就是在這裡吃飯?”
他們如今正坐在回意樓的樓上的包廂裡。樓下,是京城的車水馬龍。
皇帝坐在他對麵,兩人之間還擺了一捧月季,兩根蠟燭。周遜說話時,皇帝正在琢磨剛才看見的那條被楚雲闊遞過來的紙條。
“霸道一點”。
霸道一點???
這是情感專家們的建議?
他剛才,很不霸道麼?
聽見周遜問話後,皇帝揮揮手道:“當然不是,咱麼中午就隨便吃吃,下午再去咱們都覺得好玩的地方。”
“什麼地方?”
周遜琢磨著皇帝覺得“兩個人都會覺得好玩的地方”,雖然說,他自己沒什麼特彆喜歡的地方,不過還是將“書院”、“寺廟”、“賽馬場”、“園林”等選項,納入了選擇範圍內。
誰知……
“當然是庭審現場了!”皇帝一錘定音,“那才是咱們倆都覺得好玩的地方!”
周遜:……
他沒忍住噗地笑了出來:“這叫……”
“我先聲明,這可不叫幸災樂禍。”皇帝嚴肅道,“這叫欣賞正道的光!這叫身為公民,參與國家法製進程!”
周遜:“可以。”
皇帝:“嘿嘿。”
周遜笑了!
笑得還特彆開心!
皇帝於是非常地有成就感,並覺得,自己今天的約會完成度,似乎又高了那麼有限的一坨坨。
一盤盤的菜被端上來。周遜見皇帝盯著這些菜,滿臉苦大仇深的樣子,問他:“怎麼了?”
皇帝脫口而出:“我在思考要怎麼吃得霸道一點。”
周遜:……
……罷了,皇帝這時常口出狂言的樣子,他早就習慣了。
周遜抽了抽嘴角,開始伸筷子。
等皇帝回過神來時,他的盤子裡已經堆了一隻蹄膀一隻蹄子半隻肘子和大半條魚了。
皇帝:??
“配合一下,讓您吃得霸道一點。”周遜道。
皇帝:……
兩人在樓上吃著很霸道的一餐,樓底下卻並不安寧。
回意樓的食客眾多,魏元洲千挑萬選才替周采尋到了一張遠離人聲的桌子。他們這行人裡除了周采、魏元洲,還有護國公的孫子,和另一位魏元洲的好友。即便如此,幾人一路走來,依然有許多食客頻頻向這群人看過來。
其實這些人向這幾人看過來倒不一定是出於對周采的好奇。然而周采如今自己心虛,那些人還沒說什麼,他自己便覺得難堪。他走在路上,隻覺得人人都是往他這裡看,隻覺得人人都認出了自己是那名名聲響徹京城的周狀元,隻覺得人人都在看他的笑話。
不過他這份如坐針氈的難安也是他活該自找來的。周采的名聲是響,但也沒有他想象中那般、人人都認得他那般出名。朝堂上的人還好,下了朝堂,到了店裡,食客們眼裡他也不過是個長得還不錯的公子哥兒罷了。倒是他如今這般躲避著旁人目光的姿態,倒讓人忍不住多看他幾眼,疑心此人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在這般扭捏作態。
幾人在桌子旁坐下,魏元洲見周采如今這幅樣子,自己也很心疼。再看見四周的人頻頻回顧他這一桌,魏元洲於是對小二道:“方才你說樓上的包廂都坐滿了,如今樓上還有沒有空出來的包廂?”
“爺,還是方才那樣,樓上的包廂,都訂滿了。”小二畢恭畢敬道。
“訂滿了?當真一張桌子也沒有?”魏元洲質疑道,“今日又不是什麼人出遊的旺季,我前些日子來這裡,包廂從未訂滿過,怎麼今日就全部被訂滿了?”
小二為難道:“這……”
魏元洲還沒說話,護國公的嫡孫便嗤笑出了聲。他名為李邈,從小到大仗著家世顯赫,都是霸道慣了的,今日突然來這裡用午餐,一是看在周采的麵子上,二是回意樓作為酒樓,也實在是大名鼎鼎,不算墮了他長房嫡孫的麵子。
“本公子從小到大還沒有同旁人坐在一處,鬨哄哄地用餐的道理。先前護國公府也來過回意樓幾回,哪回是沒有位置的?”李邈道,“怎的,這回換了身衣服,就認不出護國公府的人了?”
他搬出自己的身份來,本來是為了壓人。換作以往,他拿出這一套來自然是無往不利。但如今小二知道眼前這位爺得罪不得,那位包下了整個三樓的爺更是得罪不得。他隻好苦著臉道:“這定桌子的事總得有個先來後到,樓上的客人不走,我們也沒辦法……”
“阿邈。”周采沙啞著聲音道,“算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