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補的第二更(2 / 2)

他親眼見過母親的衣冠塚,親耳聽見母親在山洪中失蹤的消息,也看見過那片被泥石流埋了一半的,彆莊。他的母親已死,這毋庸置疑。

可他從沒想到……那個穿著一身灰衣的,在護國公府上探聽福康公主和沈老頭談話的,行跡鬼祟的人……

竟然……竟然……這樣像他的母親?

這是巧合嗎?周遜的腦子裡亂糟糟的,這可能是巧合嗎?這世上,有巧合嗎?

如果不是巧合的話……隻把“她”當做一個陌生人的話,又有什麼人,會偷偷地去偷聽福康公主和沈老頭談話?同時,又在看見了他的到來後,扭頭就跑?

他就在這陰霾的天空下站了很久,直到有雪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落落整整一肩。他就在這樣龐大的茫然中,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你在這兒乾什麼?!剛剛跑那麼快,是見鬼了嗎?”

李邈一路追上來。他實在沒整明白,自己到底是為什麼,看見周遜跑,自己也跟著他跑出護國公府了——還是在他祖父的七十大壽壽辰上。而如今他總算追上了周遜,對方卻站在一個路口發呆,像是失了神一樣,和方才那幅不屑一顧、威風凜凜地懟他的樣子,很不相同。

李邈不喜歡周遜站在這裡的樣子。他覺得自己很討厭周遜,卻不喜歡他站在這裡的樣子。

果然,周遜看見他後,那股冷漠就回來了:“關你什麼事?”

……靠,這人連敬稱都不說了!李邈在內心裡暴怒。

“關我什麼事?你是護國公府的客人,突然瘋了一樣地跑出護國公府,跑到大街上,怎麼不關我的事了?”李邈回懟道,“你剛才看見什麼了,一直跑?”

可周遜沒回他的話。他隻是垂了睫毛,好一會兒,才淡淡道:“沒什麼。”

李邈:“沒什麼??”

周遜:“就是坐累了,很想跑一跑。”

“靠!!”

周遜這話裡敷衍的意思讓李邈頭皮都要被氣炸裂了。他堂堂護國公世子,好心好意……不,也沒好心好意,但跟著周遜跑了出來。他作為一個……一個沈先生的弟子……好吧,一個周遜,難道不該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麼?一個合理的,飽含著心機和借口的解釋……

“你騙什麼人呢?”眼見著周遜已經往回走了,李邈發出一聲冷笑,也跟了過來,“‘就是坐累了,很想跑一跑。’?這種借口,你以為有誰會相信嗎?”

周遜隻是一直走。李邈跟在身後,更加不甘心地道:“你……”

周遜停下了。

他停下腳步,用手一指右邊白圍牆上的字:“你自己看。”

李邈:……

他看向圍牆的左邊,左邊用油漆刷著新的標語:“知識就是力量,因吹斯聽。”

他看向圍牆的右邊,右邊用油漆刷著另一條標語:“夜跑能增加壽命,亦可賽艇。”

再過去,是一個垃圾收納點。收納點上寫著一排標語:“垃圾要分類。”

李邈:………………

好,他記得這些是皇帝在這個試點文明街區做出來的宣傳活動,據說,這裡的講座和每日運動辦得如火如荼,還挺靠譜。

李邈憋了又憋,最後還是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兩人一前一後地回了國公府,眼見著周遜又要往小門走,李邈拽了一把他的袖子。

周遜回頭看他。

“你要本世子陪你走小門?開什麼玩笑?”李邈滿臉不耐煩地道,“走,和本世子從正門出去。”

護國公府的院子裡,還有幾人在聊著天。

“世子當然厭惡周遜,要知道,周采可是他的好友。”魏元洲冷笑道,“周遜做的事……”

他說到這裡,突然手指一顫,想起了前些日子來他家中的,那些來自皇上的黑衣人。他頓了頓,最終憋著氣道:“罷了,總之,周遜可不是什麼好人。”

“我剛才似乎在外麵看見他,從小門那邊出去了。”有一人道,“難道是自知受到冷遇,沒臉在這裡待下去了?”

“大約是吧。”魏元洲一笑,“方才咱們故意冷落他又如何?他本來就不該呆在這裡。”

會聚在這裡聊天的幾人,都是魏元洲的幾個好友。這很有限的一團人聚在一起,就是為了說小話。

眼見著遠處傳來了銀鈴般的笑聲,幾人看過去,未免都有些心猿意馬。其中一人道:“方才那笑的,是不是方姑娘?”

“我聽著,是楚姑娘。”

“楚姑娘美貌有餘,但家裡終究是經商的……”

“有楚姑娘的美貌就夠了,還不知道楚姑娘即將花落誰家呢!”

幾個人小聲地聊著。不遠處的花園裡,十幾個穿得粉的紫的姑娘們正在遊園。她們衣著華貴,大多是京中出名的貴女。

男女之間私下不得互相授受。因此壽宴、賞花宴等機會,便成了這些京中名門公子與名門貴女們相見的時候。護國公府讓年輕人們到園子裡去玩,也少不了製造機會,讓這些年輕男女們能夠遠遠地看見彼此一麵的意思。

人多的地方,關係也建立得快。關係建立得快的地方,謠言也傳得快。於是很快……

“李世子和周公子一起從正門走了回來?”

“李世子親自迎著周公子從正門走了回來?”

“聽說周公子在壽宴間遭到冷落,大怒離開,李世子親自將他迎了回來!”

“李世子邀請周公子遊園……”

很快,添油加醋了十幾倍的新聞便傳到了眾人的耳朵裡。而魏元洲也眼睜睜地看見……

李邈親自領著周遜,走回了園子裡。

魏元洲:……

不過比起他們這群厭惡周遜的小團體,更多的卻是對內情一無所知、隻知道周遜是天子眼前的紅人、沈老先生的愛徒的年輕人。為了附庸風雅,其中有人讓小廝支了個類似梅樹枝乾的架子,取來許多花箋,在花箋上寫上詠梅、詠雪的詩句,並將它粘在樹梢上當“萬朵梅花”。見周遜如今過來了,幾人看著這名眼生的才子,紛紛起哄,叫他作詩。

“咱們今日的主題,是詠梅。周才子可要獻詩一首?”

見狀,原本還憋著氣的李邈對周遜譏諷道:“你作詩及得上你哥哥麼?當年阿采,便是憑著一首詩,在江州諸多才子之中脫穎而出,得了王爺的賞識……”

他原本想激怒周遜,可周遜理也不理他。他隻是淡淡地笑著,和眾人交際,極為合體——像是方才他在那路口的所見,皆是幻覺。

他提筆寫下一首詩,竟然獲得滿堂喝彩——即使是偏見如李邈,在看了之後,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及他。

隻是他看著那首詩的字跡與用詞……不知怎的,竟然有一種熟悉感。他皺著眉頭想了半天,卻又想不起來。

而室內房間裡,暫時結束交際,休息了一會兒的護國公聽見外麵的“造梅”活動,失笑道:“這幫孩子還真是有意思。”

過了一會兒,他道:“說起來,如今是正月初三,容汾那邊卻還在……罷了,他喜歡詩文這些東西,一會兒結束後,將那棵‘樹’贈給他,作新年贈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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