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煙
慢慢長夜,不知道何時天明。
曾經盼望黑夜的降臨,好讓疲憊的心回到夢裡休憩,而當黑夜真的來臨時候,才發現痛苦的心無處安放。
搜救隊在進入疊骨峰不知道多少天之後,終於真正意義地安營了,就在楚南飛累到的地方燃了一堆篝火,照亮了巴掌大的地方。周邊三十米範圍內的荒草和灌木悉數被放倒,以免遭到突襲。
經驗豐富的劉金生在營地周圍埋了三重詭雷防禦,憑借巨石設置隱秘的狙擊點,三位特戰隊員堅守著崗位。而楚南飛在此期間又對周圍百米範圍內仔細勘察了兩遍,終究沒有再發現科考隊的蛛絲馬跡。
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沒有人肯說出“死亡”這兩個字,那不是他們所期望的。儘管現實證明考古隊遭遇了極其嚴重的危機,很可能現在他們仍然處在危機之中,但搜救隊毫無建樹。
他們是人,是善良的凡人。
張宏偉沒有再提起桃花源的事,經過無數的挫折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渺小和羸弱,儘量隱藏著內心的悸
動,不去觸碰楚南飛的底線,有一種夾起尾巴做人的感覺。
身為魔羅項目的總負責人,張宏偉從來沒有現在這樣窩囊過,以往下屬們把他當做學術權威,自己也往往沉浸其中。好在現在舉國都重視知識分子,他樂得當這個學術權威。不過他感到自己的學術素養竟然遜於楚南飛?
張宏偉強自打起精神,正看到楚南飛坐在篝火前,火光映襯著那張堅硬的臉頰,似乎還沉浸在悲痛之中。不禁苦笑道:“我們早就上了失聯黑名單,按照你的推測至少已經過去個把月時間了吧?我擔心外麵或許把我們給忘了啊!”
篝火燒得劈啪作響,火星子湮滅在風中。楚南飛怔怔地看著篝火,對張宏偉的話沒有任何回應,他仿佛屏蔽了一切外界乾擾,專心致誌地看篝火。
想起了一年前在西北荒漠執行任務的時光,他和周芳華死裡逃生之後,躺在沙山上看星空,尋找屬於自己的星座。江一寒曾經豔羨自己走了桃花運,小心被那女人給俘虜了,當時還嘴不對心地嘲諷老江,說什麼這輩子跟女人絕緣之類的屁話。
現在呢?經過一年多時間的沉澱,才發現自己的心
早在流浪中去追尋那個女人,一直追到現在,追到塘壩疊骨峰,而且還將繼續追下去。
按照芳華的脾性,她不太可能冒險,雖然她是一個喜歡冒險的家夥。她要為考古隊和幾十號工人的生命負責,她知道探險考古的危險所在,也能妥善進行危機處理。從他們拋棄的各種設備能夠看出是有計劃、有選擇的。
從這點來看,考古隊不應該發生意外。
但現實的殘酷就在於此,考古隊並沒有放棄翻越虎跳山,但是在翻越的途中遭遇了意外,以至於將賴以生存的食物都拋掉了——不適拋掉的,而是在慌不擇路中丟掉的,或者說是遭到了突然襲擊而來不及帶走。
難道他們被劫持了?
這種想法一經冒出來,楚南飛不禁興奮起來,猩紅的眼睛瞪著張宏偉:“專家劫持案件究竟有沒有線索?你是不是隱瞞沒有彙報?”
昏昏欲睡的張宏偉驚醒過來,推了一下眼鏡疑惑道:“楚…楚連長,您說什麼了,我沒聽清楚呀。”
“實驗室的案子與這次行動有關,我想知道更具體的細節。”楚南飛終於徹底清醒,當務之急不是尋找
屍體,不是找周芳華,也不是急於搜救,而是要徹底弄明白前前後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還在昏昏沉沉的張宏偉立即緊張起來,慌忙起身坐在篝火旁邊,透過火光看一眼楚南飛:“給我一支煙,謝謝。”
楚南飛點燃一根煙遞給張宏偉,眼角的餘光發現昏暗中的蔣一涵也醒了過來,隨即道:“小蔣,睡不著烤烤火吧。”
這是一種善意的邀請,楚南飛始終感覺這位蔣教授的千金、死去的蔣依依的妹妹似乎知道些什麼。那隻是直覺而已,楚南飛相信自己的直覺,但不迷信直覺。
蔣一涵的身份極為特殊。她是蔣教授夫婦的雙胞胎女兒,父母相繼失蹤,姐姐慘死在大西北,而她則成了伶仃之人。命運並沒有垂青這位生長在知識分子家庭的孩子,甚至以這種殘酷的手段折磨她,讓她曆儘世間的辛酸痛苦。
自己何嘗不是如此可憐?母親在二十年前便失蹤了,而父親自從母親失蹤之後便精神頹廢了,蝸居在京畿三院的精神病康複療養中心。楚南飛忽的想起了父親,想起了那位和他三句話不到必然暴戾的父親。
已經有很長時間沒去看父親了,至少有三年了吧?深淵任務結束的一年中楚南飛始終在康複中心,沒時間也沒有機會去看他,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蔣一涵像小貓一樣坐在篝火旁,臉上掠過一絲不經意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沉默著。
“我的項目實驗室是國家重點扶持項目,資金來自中科院,待遇不錯,院裡的同事都說那地方是世外桃源。”張宏偉沉吟片刻才緩緩道:“選擇在川南搞研究,初心是想利用這裡豐富的動植物資源,同時也考慮氣候環境、人文曆史和當地的經濟條件等綜合因素,而且他們都願意為建設當地現代化做貢獻。”
楚南飛瞪一眼張宏偉:“直接進入主題吧,案發之前有沒有發生異常?任何大型的案件都會經過預謀、計劃、實施和潛逃幾個階段,不要告訴我你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