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血案
玉宇吞江染雪色,瓊樓魏然蔽天光。
這裡是四川乃至中國最偏僻的地方,地處北緯30度線。群山為匣,日照如玉,遂有“白玉”之名。
皚皚的海子雪山暗影橫亙在天際,廣袤無邊的碧空綠野鋪陳在眼前。在天際與綠野之間,是綿延起伏的群山、縱橫八荒的溝壑和奔騰狂暴的雅礱江。
回溯曆史,秦漢之際這裡曾經是“白狼國”的地盤,毗鄰“犛牛國”,皆為漢之方國。大唐貞觀年間,文成公主入藏途徑此地,複見如江南之象,欣喜之餘便在此地安營紮寨。在清澈空幽的河水中洗頭發,侍女把公主的長發紮盤在山坡晾曬,此地又多了個比較古意的名字:紮盤。
而“白玉”在藏語裡是“白色守護神”之意。
沒有人知道誰是“白色守護神”,也不知道幾千年來在守護著什麼。
據傳在這塊極偏僻之地還存留著逐水而居的“十八
部落”——太陽部落。
當魯雲飛側目看著對麵一個抱著包裹的年輕人的時候,腦子裡還在回想著關於某縣的光榮曆史。當然,這些曆史與自己的任務沒有任何關聯,至於誰是白色守護神或者是守護著什麼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眼前的年輕人似乎有些問題。
任何蠅營狗苟之輩都逃不掉一名老警察銳利的眼,魯雲飛相信狐狸早晚會露出尾巴的。
老舊的公共汽車在山路上蹣跚,一邊是壁立的大山,另一邊是百尺懸崖,懸崖之下是咆哮奔騰的江水。汽車如同掙紮在天地之間唯一的生靈,稍有不慎就會被吞噬一般。
司機大開大合地轉著方向盤,嘴裡哼哼唧唧,噴出一口酒氣之後旋即將方向盤打死,立即加大油門,汽車的屁股冒出一陣黑煙,發動機幾乎要爆炸一般,汽車轟鳴著蝸行。
從外麵看更是驚心動魄:汽車左後輪連同車尾巴已然懸空,此刻若落上一支鳥,估計就會折下深淵,車
毀人亡!
隻見司機左打方向盤,掛擋,減速,加油門,馬達的聲音淹沒了江水的轟鳴,汽車如同醉漢一般撞向大山,車內的旅客發出一聲驚呼——就在車頭即將撞到山體之際,方向突然改變,汽車擦著山體的灌木呼嘯而去。
跑馬溜溜地山上,一朵溜溜地雲喲。端端溜溜地照在,康定溜溜地城喲——康定溜溜地城喲!
歌聲嘶啞,跟狼嚎一般。
司機抹了一下嘴巴,回頭正在得意之際,一個巴掌便迎麵而來,“啪”的一聲脆響,眼前立即金星亂竄。
“咯吱!”一聲,司機一腳將刹車踩死,猩紅的眼珠子瞪著前麵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車尾後麵傳來嘔吐聲音。
“開的啥子車?想讓老子陪葬嗎!”漢子怒氣衝衝地抓住鐵欄杆,一臉橫肉亂顫。
司機把汽車熄火,鑰匙拔下來,足足瞪了對手一分
鐘:“鬼見愁就這個開法,老子開了十年了!”
漢子瞪著司機,抓著鐵欄杆用力搖晃,汽車隨著忽悠晃動,可見是一個無人敢惹的蠻牛。不過這位司機也是見多識廣,啥子人物沒見過?方才的一巴掌竟然把他打醒酒了,此刻麵對漢子一點怵意也沒有。
“想座就坐,不想坐——滾!”
坐在汽車中部的一個麵色蒼白的年輕人皺著眉頭看一眼漢子,目光透過車窗望向天際雪山的暗影。纖細的手指忽然動了動,一種冰涼的感覺襲遍全身,若有所思地看著懷中的包裹。仿若前麵的爭吵與自己沒有一點關係一般。
“快開,老子急著趕路!”漢子一拳砸在鐵欄杆上,隻聽“砰”的一聲,鐵欄杆竟然被砸彎,汽車忽地搖晃一下,乘客一陣驚呼。
從沒遇到過這麼橫的主!
司機憤怒地砸了兩下方向盤,抓起鑰匙打火,一腳油門踩到底,馬達爆炸了一般轟鳴,汽車猛然向前衝出去。那漢子根本沒有防備,人一下摔了出去,撞在
鐵欄杆上又被彈了回來,再起來的時候已經滿臉鮮血。
漢子本能地哇哇怪叫,起身剛要向前衝,卻被一手牢牢地抓住,然後被按在座位上:“你錯在先,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管你娘的屁事?”
漢子看都沒看對手一眼,掄拳便砸向坐在靠著窗子懷裡抱著包裹的年輕人,勢大力沉的拳頭隻要夯在他身上,鐵定見血!
不過就在漢子的拳頭差點打到年輕人的臉上的時候,隻聽“砰”的一聲悶響,漢子已經平空飛了出去,撞在汽車前部的鐵欄杆上,滾落在地上,痛苦地喘息著。
年輕人收回腿,彈了彈滌卡褲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抱著包裹望向窗外。
所有旅客都屏住了呼吸,沒有人想到會是這種結果。本以為魯莽的漢子會一拳打爆年輕人的腦袋——他一拳可以砸彎護欄,當然可以打爆人腦袋!
銳利的目光似乎要刺穿年輕人的內心,卻看不到他的臉。魯雲飛坐在旁邊的座位上淡然地看一眼年輕人,臉上浮現一抹詫異之色:任何一個普通人都無法躲過莽漢的致命一擊,但卻被眼前這位弱不禁風的“小人物”給輕易化解。
“小人物”來頭不小!
姓名不詳,年齡不詳,職業不詳,社會關係不詳——甚至連樣貌、聲音、指紋都沒有記錄在案。卷宗隻有一頁紙寥寥數語:天狼星,一個神秘組織的三號人物。
“這樣的案子實在少見!沒有案底不知道邪正摸不著行動規律還不清楚人員組成情況,您叫我怎麼破案?人家不偷不盜不燒殺搶掠不違法亂紀,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是犯罪團夥,怎麼抓人?最關鍵的是抓誰去!”
“老魯,你不知道不代表事實不存在——正因為不知道才要去偵破,證據全在咱們的手裡還需要破案嗎?和尚腦袋上的虱子誰不會抓?”某縣公安局局長何
大正把卷宗甩給魯雲飛:“好在上麵給了一頁卷宗,天狼星,魔羅聖教的三號人物,想辦法吧。”
想個屁辦法?在偏僻得跟天涯海角一樣的某縣,公安局上下隻有五六個正規編製,除了正副局長之外就剩下戶籍管理員和退休的老刑警了,其他編外非專業人員沒有破案的經驗。
某縣十年來就沒碰上過大案要案,若說真的有的話,隻能是兩年前白玉鎮的走私文物的案子。曆時半年多的摸排,最後人贓俱獲,案子告破,魯雲飛借此才榮登“副局長”的位置。
來白玉鎮沒想到會碰上魔羅聖教的人,甚至在汽車走了近百公裡路程後,魯雲飛都沒有發現那個抱著包裹的年輕人深藏不露。他是天狼星?也許!
如果不是方才他出手阻止莽漢襲擊司機露出腕間的刺青,他還認為是見義勇為的良好公民。就在看到那個“狼頭”刺青的時候,魯雲飛差點沒撲上去按住目標,但還是忍了下來。
那是一個極為特殊的標誌,此前隻在卷宗裡看過。
有狼頭標誌的人不一定就是“天狼星”,但一定跟那個神秘的組織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