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薛先生如此說,都明白他隻是怕獨自擔事,三娘的身子,十有八九是被人毒害了。
陸明希此刻倒是不哭了,她心中已然打定主意,如果夫人不讓她和離,她回去就死在陳家。
偏廳裡一時沉寂下來,洛芙瞧著婆母端坐上首不開口,小聲喚道:“母親......”
李氏被洛芙喚得回神,眸光向陸明希探來,聲音平穩道:“三娘,你雙親俱在,我怎能越俎代庖為你做主?且等老爺回來,讓他休書給你遠在昆彌的父母,詢問了他們才行。”
陸明希聽著垂下腦袋,她知夫人所言在理,可她父親一向不管事,母親又隻是嫡母,哪肯為她籌謀。
“你且回四房院子裡住著,待老爺安排下去,明日再說。”李氏又道。
洛芙鬆了一口氣,她方才還擔心婆母叫三娘再回家去。
如此鬨了一番,等洛芙托著陸明希的手出了華陽居,外頭天色已然擦黑了。
兩人皆是默默不語,洛芙心中難受,不知三娘以後該如何。走到院子裡的分岔路時,洛芙堅持要送三娘回四房。
陸明希雙目紅腫,見洛芙麵色沉鬱,安慰道:“七嫂,你彆擔心,會有法子的。”
洛芙想到三娘此生或許無法生育,心中便深恨陳家,此時三娘反又好言寬慰自己,便愈發為她難過,三娘這樣好,陳家竟如此糟踐她。
洛芙觀三娘麵色,見她竟好似釋然,一時迷惘,她這是?
心思一轉,想到她方才未出口的話,心中一驚,手上猛然抓住她的手腕,急道:“三娘,你彆想歪了去,陸家自會為你要個說法的。”
陸明希唇邊露出一抹淒涼的笑意,垂淚不說話。
洛芙送她到了四房院子裡,見裡頭一應起居用具都在,便吩咐院裡的丫鬟婆子好生伺候。
“七嫂你放心罷,丫鬟婆子們都是好的。”陸明希語氣溫柔。
洛芙各處瞧了瞧,走時,悄悄對三娘身邊對嬤嬤說,“將你們小姐看緊了,彆教她做了傻事。”一切交代清楚了,才回去聽竹院。
陸雲起回來時,院子裡靜悄悄的,他從廊下走過,丫鬟已經報“公子回來了”卻沒見洛芙出來迎他。
陸雲起蹙眉,快步進了屋,撩開珠簾,就見洛芙玉頸微彎,垂著腦袋獨自坐在圓桌邊,不知她在想些什麼,連自己回來了都沒注意到。
陸雲起幾步走到她身前,俯身看她眼圈微紅,烏黑的睫羽上沾著幾滴細碎晶瑩的淚珠。
陸雲起心中一怔,將聲調放得極輕,道:“怎麼了?”
洛芙正想著三娘的事,聽見陸雲起的聲音,身子猛地一顫,抬首,就撞進他幽深的鳳目中。
洛芙心中難受極了,忍不住伸手抱住他,將身子靠在他長腿上。
陸雲起一愣,眉梢愈發緊蹙,這是誰又給她難受了!抬手分開她手臂,俯身將洛芙抱起,帶她坐到軟炕上去。
陸雲起眸光凝在她憂傷的花上,沉聲問:“到底出了何事?”
洛芙靠在他胸前,手上揪住他衣襟,吸了吸微紅的鼻子,小聲將三娘的事一一講給他聽。
“你說,這可怎麼辦?”洛芙抬首看他,見他麵色也冷了下來,又道:“三娘要和離,可是......“
可是陸家還有五位待字閨中的姑娘們,正陸續到了出嫁的年紀,這時候家裡若出了一位和離的姑太太,對她們相看親事是很有影響的。
“陳子良今日有沒有來陸家?”陸雲起問道。
洛芙搖頭,提到這個人,洛芙的傷心就變為憤怒,咬牙道:“這個人壞透了,寵妾滅妻,不知道他之前知不知曉他那青梅竹馬做的事。”
陸雲起聽著不作聲,洛芙去牽他的手,嗔道:“說話呀!三娘在陳家被如此糟踐,陸家難道不管了?我瞧三娘那樣子,已經往絕處想了。”
陸雲起一時頭痛,世家大族裡,凡事有章法,彆說妾室使這種陰毒招數,就是言語上不敬主母,便該罰了。可陳家,鄉野出身,因著陳子良考取進士,才出了頭。
而陳子良那青梅竹馬的小妾,想來也是同他一樣出身的人,這種人沒見過世麵,心中便沒有懼怕,下起手來,也就沒有顧忌。
可若和離,家裡又有未出嫁的妹妹們。
不和離,三娘若想不開出了事,陸家為著世家顏麵,也得出頭為她要個說法。
陸雲起抬手捏了捏眉心,緩聲道:“且看明日陳子良來陸家如何分說罷。”
洛芙板著臉道:“我看他根本沒將三娘放在眼中,也沒把陸家當回事,他能如何分說!”
這一點,陸雲起深以為然,陳子良這人是有些傲氣,二十四歲考中進士,確實值得驕傲,初出茅廬,同他那小妾一樣沒見過世麵,心中也就沒有懼怕,平日裡陸家待他和善,他或許以為陸家是紙糊的老虎。
“他若是個聰明人,將那侍妾打發走了,三娘回去,再給他納一房侍妾,待侍妾生下孩子後,三娘抱來養在身邊,日子也就這麼過了。”陸雲起淡淡道。
洛芙聽著,呼吸一室,想到三娘肯定恨死陳子良了,如何再與他過一生。
可洛芙又不得不承認,這已經算是個兩全的法子了,轉念一想,又問:“可陳子良若不將他那青梅竹馬趕走呢?”
陸雲起擁著洛芙,目視前方的深眸微眯,聲音冷了下來,“若他自己不上道,便教他知道何謂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