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芙說完,身子後撒開來,李氏鬨不明白自己兒子要做什麼,思索了會兒,終究對孫嬤嬤吩咐,“你去前院叫管家拿府中名帖去太醫院請胡醫正來,就說我身子不適。”
孫嬤嬤領命去了,留下屋子裡的人大眼瞪小眼,挖空心思想洛芙對李氏說了什麼,使她立時改變了主意。
一時無話,眾人喝著茶,等了約半個時辰,管家才領著位手提藥箱的四旬大夫來了。
這位胡醫正給三娘診過脈後,所言與薛先生基本一致,末了再加了一句,“身子大傷,恐絕子嗣。”
一句話,將陸明希最後一點微渺的希望打碎,她不禁伏在椅背上嗚嗚哭起來。
李氏聽著哭聲頭疼起來,以手支額,擺手道:“都散了罷,此事待收到回信了再議。”
一時間,眾人出了華陽居,洛芙陪三娘回了四房院子裡,直到半上午了,陳子良才姍姍來遲。
陳子良見洛芙也在,麵上閃過一絲尷尬,爾後朝洛芙行禮,“見過七嫂。”
洛芙板著臉,隻略一點頭,丟下一句:“我回去了。”便走了,留三娘與陳子良單獨談話。
說是走,其實是出了四房的院子,在園子裡尋了一處水榭坐著。
今日天晴,荷塘裡冰雪消融了大半,錦鯉在水中穿行,或在晶透的浮冰下倏忽掠過,歡快地互相競逐。
洛芙側靠著欄杆坐在廊下,隨手拿過邊上一盒子魚食,打開後舀起一句撒入水中。紅的、花的、黃的、白的、各色錦鯉紛紛遊攏過來,張著圓圓的嘴兒爭食。
杏子站在洛芙身後看魚,小雨卻頻頻往四房的方向瞧,脖子抽了老半天也沒見著陳子良出來,耐不住問道:“小姐,你說三姑爺他會不會將那小妾打發走?”
洛芙沒搭話,又舀了一句魚食撒進水中,瞧著水麵魚群的眸光恍惚起來,眼中隻餘一片遊動的七彩光斑。
她心中,既希望三娘回去陳家,又希望她不要回去。
和離這種事情,在窮家辦起來方便多了,因為牽扯的東西不多。而對於世家大族來說,和離是極其困難的,因為比起和離來,世家裡有許多法子可以應付。
就像三夫人說的,給三娘一房厲害的陪嫁,幫她將內宅管治得服服帖帖的,也就是了。
“哎,小姐,三姑爺走了。”小雨抻著脖子,遠遠瞧見陳子良的背影,急聲道。
洛芙默了片刻,待陳子良走遠些了,才起身往四房院子裡去。
偏廳裡,三娘坐在椅子上,眼眶濕紅,貝齒緊緊咬住下唇,將原本就發白的唇瓣,咬得慘白一片。
洛芙見之,心中一咯噔,緊走幾步,上前握住三娘的手,觸到她手上冰得不行,近看,身子還微微顫抖著。
“三娘,他、怎麼說?”洛芙輕聲問道。
陸明希抬首,睜著一雙發紅蓄淚的眼睛望向洛芙,木然道:“他說,她又懷了身孕,已經罵過她了,叫我跟他回去,他以後會改的。”
這番話,將洛芙氣得一口氣沒抽上來,會改的!如何改?能將三娘的身子改好?!
陸明希眸光一轉,變得堅毅起來,“七嫂,我明日就回家去。”
洛芙瞧她這神色,忙緊緊握住她的手,慌道:“彆急,回去也要等收到四叔、四嬸的回信再說,看他們是如何交代的。”
陸明希閉了閉眸,她自小沒了姨娘,在四房過得謹小慎微,好在嫡母學著夫人那樣,沒有苛待庶子庶女,陸家姑娘該有的,她一樣不缺。
就是嫁人,當初陸家因著給她選了一門貧寒士子覺得虧欠,她出嫁時多給了一套京中的三進宅子。這便是她如今住著的地兒,所謂的陳家。
而今她過成這個樣子,不用等回信,她都知道信上寫著什麼,不外乎叫夫人和老爺做主,或者叫她自己立起來,管束妾室。
一時想到他陳子良既要青梅竹馬,又要世家姻親,兩全其美。好,不就是下毒,她也會。
午牌時分,陸雲起回來了,洛芙正焦急的等他,見他身影出現在花窗外,忙迎出去。
“你可回來了,這個陳子良氣死我了。”洛芙挽住他手臂,將他往屋內帶。
陸雲起挑眉,又聽洛芙道:“他半晌午來跟三娘說,那個小妾又懷了身孕,已經訓過她了,叫三娘跟他回去。”
陸雲起聽得頓住腳,他以為陳子良是個聰明的,沒想到竟蠢到這等地步。
他將陸家當成什麼了?陸家六百餘年,曆經三次改朝換代,比而今大魏國祚還長,他竟敢如此敷衍。
洛芙看陸雲起不走了,麵色也沉了下去,心中微喜,生氣了,生氣了就好。
便又添了一句,“三娘說明日就回陳家去,我瞧她是想走絕路的樣子,這可怎麼辦?幾百年的世家,竟沒有一個法子保全家中女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