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紅的湯鍋滾著,騰騰的熱氣裡滿是鮮辣的香氣,剛切好的羊肉片就下了鍋,淋了一層芝麻醬。
陰冷的天氣裡,越熱越辣的鍋子,越是過癮。
白芒辣得嘶哈嘶哈,撈肉的筷子還沒停,手邊就放了一杯溫茶。
“養生之道,少食辛辣才好。”
耳邊傳來楚卿禮一板一眼的嗓音,白芒也習慣了他偶爾的教條刻板的樣子,手腕一轉,那筷子紅彤彤的羊肉就放在了他碗裡。“好吃呢,你也嘗嘗。”
李嬸笑嗬嗬點頭,“正是了,為你二位送行的。”
“半條羊腿都買來了。”李正嘀咕著,往鍋裡下肉的手卻毫不含糊,“我不愛吃,剩了可不行。”
前往魔境之前,他們理應來道彆,也收拾些行李。剛跟李嬸說了,她就眼圈紅紅的拉著他們要吃熱鍋子。
白芒用手肘戳了戳他,楚卿禮低著頭,看到了和肉片粘連在一起的辣椒皮。楚家的修仙者,連吃飯的人都沒有幾個,更何況是這種重口的。
可是,他轉頭,看到剛離開白芒唇邊的筷尖,方才就是同一雙筷子給他夾的肉。楚卿禮低頭,將盤子裡所有的肉連同辣椒都放入口中。
眼圈立刻紅了,雙唇也發麻的張開,他嘶哈著忙去找水。
小古板被調戲到,白芒捧腹大笑,故意壞心眼的搶走他手中的水杯,看他辣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淚濛濛的眼睛無辜又可憐。
白芒笑聲更大,“嬸子,可有酒喝?”
“有。”李嬸很快拿來酒壺放在她麵前。
楚卿禮還沒從辣勁中緩過神來,看著她連飲了三杯酒,默默想著往後要給她找點彆的養脾胃的東西吃。
熱酒下肚,火辣的感覺漫進肺腑,唇齒留香,不多時白芒的臉就都紅了,她放下杯子,“好酒。”
“自然是好酒呢,清府都要我釀的酒喝,這是我好不容易藏下的一壇。”李嬸自得的仰著頭。
白芒撚著杯子眯眼,“既有清府采購,為何你們還是如此辛勞貧苦?”
不能讓她再喝了,楚卿禮拿走她的杯子,隨口回答,“清府要拿東西,怎麼可能給錢?”
“可不是。”李嬸搗了把滿臉不忿的李正,“我們村子雖然沒什麼清府人來管,可每逢年節該交的孝敬是斷斷不能少的。不光是我的酒,還有大家獵到的好東西。”
“若是不給呢。”酒氣上湧,白芒煩熱的拉扯開衣領。下一秒就有隻手橫過來給她拉好,白芒撇嘴,瞪了眼心虛的楚卿禮。
“哼,那幫混賬。”李正胡子都氣得吹了起來,“倘若不給,就會處處刁難,糧食蔬菜全都不準運來,下山看病,也會阻攔著要千萬種文書。”
李嬸附和點頭,“正是呢,就算是我們自己獵的東西,也會巧立名目的說不準獵,要罰錢。”
新下鍋的羊肉又熟了,李嬸給他們撈,瞄見白芒憤懣的神色後,反笑著寬慰。“也不妨事,左右隻有年節那一次要送罷了。”
譏誚的彎了彎嘴角,白芒沒有說話,埋頭吃肉。
不多管閒事,是她的信條。
隻是到底氣氛沒了,沉默著吃了幾口,白芒抬頭衝他們笑笑,“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該去收拾東西了。”
扭頭瞧了眼天色,李嬸連連點頭,是該走了。
她說完便起身,楚卿禮跟著站起來,從懷中摸出幾張符紙,放下後默默行禮離開。
這幾張符紙,是白芒畫的,以備他們日後的不時之需。
回了隔壁自己家,白芒一推開門,先皺起了眉。
眼前的東西擺放位置都不對,明顯是被人後來收拾的,白芒又飛快回屋查看。
楚卿禮則立在門口,他低眸看著門檻上,有那個人的味道,她是什麼時候來的?
尚在思索之際,白芒沉著臉走了出來,手上拎著一團布料。楚卿禮認出那是她的衣裙,“怎麼了?”
白芒沒理他,出了院門直問隔壁,“嬸子,可有人進過我屋子?”
“誒呦,可彆說了。前兩天有個姑娘領著倆清府的人來過,搜的亂七八糟,還是我倆給你收拾的。”
又是清府,白芒手腕一抖,拿著的破裙子就被一把火燒個乾淨,霧氣上騰,她麵無表情的臉若隱若現。“多謝嬸子。”
她約莫記得,宿雪鎮就有清府的一處莊子,他們的人拆了她的家,她也該禮尚往來才是。
一去一反,頂多一刻鐘。
剛邁步子,白芒忽的覺得腳腕一緊,低頭就瞧見白蛇在她腳邊拍著尾巴。
“你想做什麼去?”
楚卿禮方才聞的清楚,那人的氣息應該就是這幾天,沒想到楚家是把她派了過來。總歸,他現在還不能暴露氣息,便又隱匿成了蛇形。
楚卿禮努力抬高身子,仰頭看她,“清府隸屬於修真界的世家,輕易得罪不得,何妨暫且忍忍。”
白芒沒出聲,冷冷瞧著他挑了挑眉。
楚卿禮並不明白,家對於她而言,是個不容闖入的地方。本就是異世界,她對於專屬自己的地方和東西,便有超過尋常人的領地意識。
闖進她的家門來亂動她的東西,當真不能忍受。
“芒芒。”楚卿禮看出她仍有怒氣,他不得不變回人身,一隻手先緊握住她捏起的拳頭,"你不是問我是怎麼到這來的嗎?“
白芒收住腳看他,不太懂他突如其來的坦白。
楚卿禮閉了閉眼,不自覺用力握著她的手,難堪的低沉嗓音開口:
“芒芒,我是從楚家出逃的妖。”
在沒有拿回全部力量之前,他並不願意讓她知曉他那些可憐的過往,更不想讓她遇見楚家人。楚卿禮低頭,看到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後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