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天際被濃重墨色籠罩,視線所及,光芒在逐漸暗淡。
幻境已經極為薄弱了。
白芒的話音落下,男子就戒備的繃直身子,略帶打量的看著他們。
“還愣著做什麼?”白芒看向身側。
楚卿禮沉默著看向那男子,停頓片刻後對她道:“這是家主的養子,日後承擔起楚家大多事務的人,也是書芸小姐的父親。”
“豎子亂言。”楚淩峰蹙眉低喝,也不知是哪來的兩個失心瘋的家夥,“怎麼還沒人來!”
忽略他的聲音,白芒側麵向他,麵色微微嚴肅,“你想說什麼?”
“芒芒。”楚卿禮試圖牽住她的手,“他一向是秉公持正的人,我們沒有證據,不能殺人。”
“……”
他也隻有這氣死人的本事,有些像個反派了。
白芒不再理會楚卿禮,轉身瞬間手中凝化出一柄劍,“我可沒時間給你找證據去。”
尾音隨著她飄動的衣擺前去,白芒身姿飄逸,如同破空的冰往前衝,尖利的刀柄直插進楚淩峰心口。
楚淩峰滿目錯愕。
他當然不會站著等死,在這女子動身之前,他就不斷的揮出攻擊術法,一下比一下更淩厲的落在她身上。
可她不躲不閃,這些法術竟然分毫傷不了他。
不可能,他縱然不能算是當世最強,也絕對是排得上名號的,怎能連一個小姑娘都傷不了?
但這些疑問,都隨著他被刺穿的心臟消失。
血色從心口處一點點暈開,往外擴散著,而他整個人就像是燒開的畫像,逐漸變為灰燼。
直到他整個人消失,白芒收劍轉身,看著急速消散的幻境,也不覺鬆口氣。
楚卿禮蹬蹬蹬跑過來,小短腿邁得實在有些滑稽,神情卻很是嚴肅。
撇撇嘴,白芒準備好聽他一些囉嗦話了,手突然被拉起來。
撫著她手背,見印記完好無損,楚卿禮才鬆一口氣。“沒受傷?”
一麵問著,他又湊近仔細聞著她身上的氣味,內臟也都完好無損。方才楚淩峰施展出來的術法,他看得心驚肉跳,又見他給她的護心鱗一直沒反應,更是提心吊膽。
還以為是契印失效,護心鱗沒有保護她。原來是這些駭人的法術,都對她構不成威脅。
他還在翻來覆去的看自己手心,白芒呆愣過後,莞爾一笑,毫不客氣的捏了捏他的臉。
有一種自己在殺人,他會一邊斥責,一邊遞刀的感覺。
不及說些什麼,他們的身姿突然往下墜落,眼前的景象都化作礫石塵土漂浮著,柔和的光芒閃耀起來。
身體往後傾倒的瞬間,他們十指交握,白芒衝他挑眉,“幻境破了。”
言外之意,楚淩峰就是始作俑者。
楚卿禮皺著眉沒有說話,握緊她的手。
下墜的感覺逐漸消失,白芒的胸前,再次飄浮起那截龍骨。
他們落入了一片水中。
星星點點的蓮花漂浮著,螢火蟲像是點點星子,興致勃勃的流淌。這是一處洞穴,岩壁如同湖泊,預示散發著溫潤的光線。
堪稱人間仙境。
白芒則屏息,看著池水中央。
那是一條龍。
身體盤旋著,龍頭碩大,耳朵與鬃毛像是祥雲,五爪威風,鱗片璀璨生光。與後來見到的龍的形象最大差異的,就是頭頂無角。
察覺到了闖入者,龍緩慢睜開眼,昂首睨著他們。
“這是螭龍。”楚卿禮恢複原本的身量,將她從水中拉了起來,緩慢走向它。
白芒想起,後世的傳說中,螭龍是最早的龍,甚至可以說是龍的來源。後世所熟知的蟠龍,出現要遠在它之後。
“你來了。”看著楚卿禮,螭龍緩緩開口,聲音卻與他的形象相比要虛弱許多,就像是一個滄桑老者。
楚卿禮以手觸額,恭恭敬敬行禮。“晚輩來遲。”
螭龍卻哧了一聲,厲風吹得他又站起來,“真是人間呆久了,全無天然做派。”
楚卿禮略無措的低頭,縱然是娘親說過許多,他也還不懂如何麵對這位過於年長的老者。
“我等了你,很久很久。物換星移,我都以為要等不到你了。”
看到他,螭龍終究是心情好的,燈籠大的眼睛裡神色也帶了笑,“要我說,還是那幻境太麻煩,都是第一個魔境主人那老家夥弄的。”
楚卿禮微微笑起,“是為了保護前輩。”
“哼。”螭龍偏轉視線,“龍骨,你就給了彆人?”
頓時紅了臉,楚卿禮斟酌措辭,想解釋這不是不重視龍骨,更不是不在意他的使命。
可還沒開口,螭龍就滿意點頭,“這才有點我族風範。”
好東西都該給心上人。
瞥到他錯愕的眼神,白芒失笑,對這傳說生物的敬畏感才少了些,“前輩,幻境的破解之法,就是為他報仇血恨嗎?”
“當然不是。”
這下換成白芒愕然。
千百年過去了,螭龍還是對人類臉上千百種的表情感到好奇,和他們相比起來小了那麼多的麵容,怎麼能有那麼多種情緒。
他晃著腦袋湊近了些,楚卿禮就不動神色的擋在她身前,嘁,小氣鬼,螭龍不屑的抬高頭。“終結痛苦的當然是開心,從他醒來看到你的那一刻,其實幻境就在慢慢消失了。”
白芒凝眸,“是我強行喚醒真實的他的時候?”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