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西奧多,顯然無法看見隻剩下枯骨的西奧多。
他的目光穿過西奧多的身影,看向遠處人群簇擁的中心。
西奧多轉頭,追尋著年輕自己的目光看去。
他看到了人群中心的那個人——艾歐安。
此時的艾歐安,穿著樸素的長袍,麵容和善,目光堅毅。
在屋子裡這些逃亡者、追隨者、陌路之人來說,如同定心丸一般的存在。
西奧多瞬間回憶起來了這個畫麵。
這個時候,他們中的某個不幸的信徒,已經遭受了宗教裁決所的戕害,眾人人心惶惶,擔憂望不到明日的太陽。
艾歐安以他一貫救世主一般的溫和麵目,一遍又一遍地勸慰、安撫著彷徨的眾人。
這一刻,有兩個西奧多同時在注視著艾歐安。
一個西奧多,年輕卻愁苦的臉上露出了希冀的神情。
他看著艾歐安的眼神,如同落水者看見了救命的稻草。
如同暗室中的囚徒,看見天窗外落入的一縷日光。
另一個西奧多,臉上卻連皮肉都沒有剩下。
他目光空洞,沒有任何表情,一錯不錯地注視著艾歐安。
這一股空茫的眼神之中,既沒有半分希冀和期許,也沒有絕望與悲愴,隻剩下一片稱得上死寂的平靜。
他握緊了手中的翡翠石片,思索著重回當年故地的意義所在。
結果,他手中的石片,就在這時再次綻放出了猛烈的光芒。
再一睜眼,西奧多已經不在斷崖修道院。
他身處的地方,是一座莊嚴的大廳。
大廳之上,整齊而肅穆地站著一群人。
西奧多站在大廳中央,朝著這人群一一掃視而去,目光掠過每一張麵容模糊的臉龐。
西奧多注意到,這些人身上穿著統一的製式袍服,胸口彆著顯眼的徽章。
當西奧多朝著大廳最上首看去的時候。
他看見了居於眾人之首的那個人。
這個男人,穿著莊嚴、華麗的袍服,頭戴冠冕,手持權杖。
嚴肅而冷漠地直視著下方的眾人。
這個男人的臉,西奧多是何其熟悉——
艾歐安。
然而,眼前的艾歐安,除了五官相像以外。
無論是穿著打扮、氣質神態,都與西奧多記憶中的艾歐安完全不同。
還沒等他震驚,為何艾歐安會以這一副行頭,坐在這個陌生的大廳。
這時。
下方眾人,有人上前報告,他敬重地稱呼著上首的男人:
“加爾納姆大人,有簡訊傳來,特爾特的城防軍已經全部抓捕這一批的異端。”
“擇日即可進行異端清剿。”
然而,更讓西奧多驚愕的是。
他們稱艾歐安為加爾納姆。
——可是。
加爾納姆,是裁決所審判官的名字。
西奧多,突然就恍然。
……這座大廳,是宗教裁決所。
是他們一直避之如蛇蠍的地方。
西奧多,徹底陷入了茫然。
當掩埋在曆史中的真相壓落在他身上時,西奧多的理智徹底被碾碎。
還沒等他緩和過來。
手中的翡翠石片再度亮起。
裁決所的場景如同陳舊的畫卷,迅速淡去。
下一刻,西奧多回過神來。
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處……地下室。
四麵昏暗的地下室,隻有數盞燭台撐起光亮。
地下室正中央,一座簡陋的石台之上。
雙腿盤坐著一個男人。
西奧多定睛看去。
沒有任何意外,這個人,依舊是艾歐安。
此時的艾歐安,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表情,雙目緊閉,脊背挺直。
然而,讓西奧多感到駭然的是……
艾歐安的四肢末端、腰部、脖頸、胸腔的皮膚之下。
居然朝著四周延展出一條條血肉觸手!
這些血淋淋的血肉,由筋膜、皮脂、血管、肌腱組成,沒有固定的形狀,沿著地麵攀爬而去。
爬滿了地板、爬上牆壁、爬上天花板,散布在密室的每一個角落,密密麻麻地結成了網。
每一根血肉觸手之中,都有一陣陣莫名的鼓動,時不時傳輸到身處中心的艾歐安身上。
在這恐怖而幽深的地下室中,突然傳來一道陰慘慘的低語:
“如何,追隨者的血肉,對你而言,是不是供養聖軀最好的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