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飛知道自己不是來晚了,而是來得太晚了。
不僅那個人已經離開了,而且在此之後,還有另外一些人來過這裡,這些人顯然想要尋找某些東西。那個人去了哪裡後來的人在尋找什麼他們找到沒有
一個個疑問縈繞在羅飛的腦海裡,他冥思苦想,可一時間又沒有任何的頭緒。
是的,那個人知道自己會找來,當上次自己提出那兩分鐘時差的疑問之後,他就一定知道自己會找來。因為那個家夥太了解自己了,他深深地知道,那兩分鐘的時差必將成為自己突破所有謎團的關鍵點。
所以他已經提前離開了。
也許,他現在正在某個角落裡窺伺著自己,同時在得意地竊笑吧
羅飛痛恨自己的拙劣表現。那麼關鍵的線索已經暴露在眼前了,可自己卻沒能及時破解。他甚至還跑到那個人麵前去尋求答案,那簡直就是與虎謀皮。
再仔細回想,其實還有一些線索本也如此明顯,可自己卻偏偏視而不見。
比如鄭郝明留下來的探案日誌,羅飛清楚地記得那上麵有關爆炸案幸存者的描述。
一九八四年四月二十五日小雨
前幾天的調查一直沒有什麼收獲,而今天終於有了轉機。
下午,爆炸現場的那名男子終於蘇醒了。可是我對他進行詢問時,他卻什麼也想不起來了,他甚至說不出自己的名字。醫生說這是重傷病人正常的失憶現象,我必須采取一些積極的辦法去加速喚醒他的記憶。
我去水泥管裡拍了一些照片,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才能衝洗出來。
一九八四年四月二十六日多雲
我把水泥管的照片給那名男子看了,他開始仍有些茫然。後來我又向他展示了那些銅線,告訴他那是他口袋裡的東西。我鼓勵他努力去回憶,想想昏迷前的事情。
他的表情顯得想起了些什麼,很費力地要說出來。我把耳朵貼在他嘴邊,他說的第一句話是:“那些……水泥管,我……我住在裡麵。”
我當時真是高興壞了。後來他又陸續告訴我,他叫黃少平,來自安徽農村。家裡的父母都去世了,一個人來省城謀生。因為找不到工作,隻能暫住在水泥管裡,靠撿破爛兒過日子。
我又問他案發當天發生了什麼。可他的記憶似乎又出了問題,隻搖頭不說話。也許明天我得帶些爆炸現場的照片過來。
一九八四年四月二十七日晴
我向黃少平出示了爆炸現場的照片,他顯得很驚恐。我告訴他:有兩個人,一男一女,在這個工廠裡被炸死了。他當時也在現場,被炸重傷。黃少平終於慢慢回憶起了那天的情況。
案發當天下午,黃少平看到有三個人(兩男一女)先後進入了那個廢棄的工廠,他便覺得有些奇怪。最後當那個女子進入工廠後,他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於是悄悄地進去窺視。他看到了後來的那一男一女,也聽到了一些對話(對話過程與羅飛的描述基本吻合),但還沒等他弄明白是怎麼回事,爆炸便突然發生了。
……
多麼明顯,多麼明顯!
那個幸存者根本就不是拾荒者黃少平!
他並沒有失憶,他一開始說什麼也想不起來,隻是還沒有想好該如何隱藏自己的身份而已!
而後來他所說的個人信息,全都是來自於鄭郝明警官的提示。鄭郝明太急於喚醒幸存者的記憶,他向對方展示了過多的東西:照片、口袋裡的銅絲,這使得那個家夥在絕境中順勢搖身一變,成功地竊取了拾荒者黃少平的身份。
然後他仍然通過偽裝失憶的老辦法,一步步地試探出警方所掌握到的資料,他自己再根據警方的資料來編造對自己有利的目擊者證言!
……
是的,就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可是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那麼做為什麼
羅飛隻想當麵問個明白。
帶著滿腔的憤懣,羅飛走出了小屋,他抬頭四下張望了片刻,然後大喊起來:“你在哪裡你為什麼不敢見我你出來!”
他喊得聲嘶力竭,幾乎要把渾身所有的力氣都爆發出來。
周圍有行人路過,他們詫異地看著羅飛,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可羅飛並不是一個瘋子,他知道那個家夥一定會在暗中窺伺著自己,一定的。
他一點兒也沒有猜錯。
那個人確實就躲在附近一個隱蔽的地點裡。那是小巷外一處居民樓六樓的樓道窗洞,此處不僅居高臨下,而且帶有強烈的逆光,所以這個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巷內的情形,而羅飛卻絕不可能尋找到他的所在。
在剛剛過去的幾十分鐘裡,這個人先是看到幾個黑衣男子進入了自己曾居住多年的小屋,他知道那些人是誰,他也知道他們為何而來,他甚至為此而長出了一口氣,因為這意味著自己的計劃又多了一分成功的可能。
是的,這是他臨時應對的一步棋,非常倉促,但看起來又非常的成功。
慕劍雲就是他的棋子。
他本不需要這步棋的,但他在麵對一個難纏的對手,是後者逼著他祭出了這最後一招。
那個對手終於也尋到了小屋,這也印證了他的判斷——當他聽到那兩分鐘的時差之後,他就知道羅飛一定會找回來的。
他們之間終究是躲不過那一場對決,麵對麵的對決。
“我並不是不敢見你,隻不過這裡不是合適的地點。”他喃喃自語著,聲音如鬼魅般嘶啞。然後他一步步地向樓下走去,拄著拐杖,步履蹣跚。
該結束了,讓我們共同譜完這最後的樂章吧。他在心中暗暗感歎道,不管之前的樂章多麼華美,如果缺少一個漂亮的休止符,那終究不會是一件令人滿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