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小沙彌的耳朵很好，當即反應過來，連忙跑到寺廟一角的水缸前，打著一碗水，來到那虛弱開口之人身前。
“胡大哥，你慢慢喝，堅持住，我馬上就去做晚飯了。”
小沙彌輕聲開口。
那虛弱之人輕輕點頭，隨後在小沙彌的幫助下，喝了幾口水。
喝完之後，他的精神像是好了一些，於是順勢強撐做起，背靠在寺廟的牆上。
“感謝定心小師父！”
“若是能度過此劫，我們定然為你們修繕此廟，為你們將名聲傳開。”胡大哥喘息著虛弱出聲道。
或許是因為被叫做小師父，小沙彌雙眼笑成了月牙。
“出家人本該如此，胡大哥稍等，我這就去做飯。”
小沙彌起身作揖，接著迅速撿起自己的小背簍，離開寺廟前往灶房。
在這小沙彌身上，似乎感受不到災難帶來的絕望，反倒是充滿了蓬勃生機。
隻是那胡大哥在看向小沙彌離去的背影時，眼中閃過一抹渾濁渴望，但很快就又恢複了過來。
身處饑荒年間，餓極了的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秦政注視著這一幕，目光再看向那小和尚時，心中忽然明白了什麼。
“水”
很快又有其他的幾道身影，躺在地麵虛弱開口。
胡大哥目光閃爍幾次後，微不可察的輕歎一聲，隨後艱難起身，去舀水給幾人。
做完之後，當即繼續倚靠牆麵，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就好像這簡單的幾個動作，消耗了他幾乎全部的精力一般，他眼中的渾濁之色也越發明顯。
接下來時間流轉。
小沙彌口中所說的晚飯，也就是清水煮上雜草樹葉，寺廟內除了一老一幼兩個和尚，剩下的五個皆是骨架高大的漢子。
這點東西七人同分，與其說是吃飯充饑，倒不如說是在吊命。
吃完之後，五人像是恢複了點體力，先後朝佛像叩首祈願後，便聚集到了寺廟一角休息。
老和尚依舊默誦經文。
小沙彌跪在老和尚旁邊，有樣學樣，嘴唇微動，默誦著不知哪裡學來的經文。
於是時間就這樣繼續流逝。
日複一日。
每天出現的場景都一模一樣。
但是小沙彌每天從外麵找來的樹葉雜草，卻是越來越少。
那五個漢子的氣息，變得越來越微弱，也變得越來越.危險！
這一日。
當大日沉入山頭，天色逐漸灰暗之後，小和尚才沮喪的來到了寺廟當中。
“師父.”
他的小臉上滿是淚痕。
而在他的小背簍中，卻是空空如也，沒有一片樹葉，一根雜草。
老和尚越發乾瘦，但是在看見小沙彌後，緊張的神情才逐漸緩和下來。
他伸手輕輕撫摸著小沙彌的腦袋，慈愛的笑著道：“天地有始有終，萬物同樣如此，那些樹葉和雜草，也會有被吃完的一天。”
“不過四季輪回，終始往複，樹葉雜草也都會重新長出來的。”
“定遠不要擔心，等到明天過後，山裡一定又長滿了翠綠的樹葉和雜草。”
小沙彌聽不懂前麵的話，他隻聽懂了最後一句，明天會有很多的樹葉和雜草給他采摘。
於是他沮喪的心情，瞬間就變得好了起來，興高采烈的說道：
“那我明天一定要摘很多很多的樹葉，很多很多的雜草，讓大家都能夠吃得飽飽的！”
老和尚笑著點頭，隨後又輕輕拍了拍小沙彌的腦袋，出聲道：“師父在這佛像背後，藏了些糧食，定遠拿出來煮了吧。”
小沙彌聞言，頓時更加高興的蹦了起來，連忙跑到了佛像背後，翻找到了一小袋米糠。
許久沒有吃過這樣好東西的小沙彌，嘴角當即不受控製的流出口水，高興道：“是米糠！是米糠！”
他一邊說著，一邊連忙跑向灶房，要將米糠燉煮出來。
等到小沙彌離開後，老和尚轉過身，看向癱軟在地的五個漢子，雙手合十出聲道：“老朽已經時日無多。”
“定遠尚且年幼，老朽想要將他拜托給諸位，還請能夠答應。”
此時的五個漢子，雙眸之中一片渾濁，時而冒出宛若惡狼的光芒，時而又恢複清醒。
當聽到老和尚的話後，那被喚作胡大哥的漢子，當即虛弱苦笑道：“大師心善收留我等，此時本該答應大師。”
“隻是我等也活不了了，想要照看定遠小師父，也是有心無力。”
老和尚麵色不變，繼續說道：“老朽自然不會胡亂開口，若是各位不嫌棄，將我這肉身燉煮，也可恢複些許活力。”
秦政神色平靜，即便老和尚不開口，這些餓漢也堅持不了太久，就會出手將他燉煮了。
眼下利用自己的殘軀，換取那小沙彌的性命，倒也算是值得了。
而那五個漢子聞言，沒有流露嫌棄厭惡，反倒是嘴角不受控製的流出口水。
“大師.所言當真！”
胡大哥艱難開口。
他眼中的清醒被渾濁取代，接著散發出如同惡狼般的光芒，其餘幾位也同樣如此。
“自然當真。”
老和尚平靜點頭。
隨後他將目光看向寺廟外，灶房中忙碌的身影，雙眸之中浮現不舍，繼續道：“西北方向一直走，三日左右會有一廟。”
“諸位將定遠送予那廟中，會得到糧食和報酬，足以支撐各位在亂世中活下去。”
“但是一定答應我，彆對定遠出手！”
胡大哥當即連忙點頭道：“定遠小師父這些日子一直辛苦照顧我們，我們即便再禽獸，也不會對他動手！”
老和尚緩緩閉上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隨後。
小沙彌煮了一鍋米糠，幾人分吃之下，也恢複了些許力氣。
接著一切如同往日。
但是小沙彌卻是很快就睡著。
五人之中有一人將其抱走，剩下四人留在寺廟，割肉燉煮。
咕嚕嚕！
搖曳的火光當中。
肉香味很快就傳遍了四方。
秦政依舊停留在原地，沒有因為老和尚的死，以及小沙彌的離開，而跟著離開。
這讓他生出些許疑惑。
但沒過多久之後，一道金光從天而降，顯化出一個身著袈裟，氣息強大的和尚身影。
隻見其揮手之間，一具嶄新的肉身出現在寺廟內，觀其五官與老和尚極其相似。
接著和尚再度揮手，寺廟內幽光湧動間，老和尚的靈魂重新凝聚，進駐到那具嶄新的肉身當中。
唰！
老和尚睜開雙眼。
但是下一瞬，一顆小兒頭骨，便緩緩滾落到了他的麵前。
“為師說過，人性本惡，人間處處都是肮臟罪孽！”
平靜的聲音在寺廟當中響起。
老和尚怔怔的看著那顆小兒頭骨，神情先是呆滯，隨後湧現出無儘的憎惡！
“殺！殺！殺！”
“將所有人全都殺光！”
“這樣世間就會一片美好，再無半點罪惡！！”
老和尚雙目流出血淚，低聲泣喝。
而也在這一刻。
嗡！
一股大道震動顯化天地之間。
秦政還未仔細去感悟這股大道，便感受到身體之中，一處隱匿的神藏，緩緩浮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