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這世界不一樣了(1 / 2)

第27章

陳榕一路領著相廣成參觀了陳家堡目前的設施,當然其實也沒多少。她還讓相廣成見了見薑老三。

薑老三目前依然在做木炭,過冬嘛,自然是越多越好。在陳榕的理論指導以及薑老三自己的實踐之下,木炭是越做越好。

在陳榕看來,薑老三是科研部的第一位成員,是相廣成的同事,也是前輩,自然要互相引見一下。

還沉浸在對未來危險性的想象和恐懼中的相廣成很客氣:“薑老漢。”

薑老三是個木訥的性子,看看一旁微笑的陳榕,半天才出聲:“相道長,以後有事就來找老漢。”

相廣成道:“貧道知道了。”

隨後兩人便開始大眼瞪小眼。

陳榕失笑:“薑老三,你去忙吧。有什麼問題就來找我。”

薑老三點點頭,走的時候看出是鬆了口氣的。

相廣成看看陳榕,頗為不解。

陳榕道:“我們科研部呢,要研究的東西很多。如何將木頭做成木炭,也是我們的研究對象。我們不光要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

相廣成讚同道:“貧道也是如此認為。”

“那你知道木材為何會變成木炭?明明木材是被火燒過了,為何燒後留下的木炭,卻比木材更耐燒?”陳榕問。

相廣成頓時一怔,這他哪裡想過啊?

不過他好歹是個靠著話術騙過不少人的前騙子,微笑道:“火,南方之行,炎之上,火焚木生土,土以身養木,木乾暖生火,生生不息,以合大道,天道合則萬物生。”

陳榕看著他:“說人話。”

相廣成:“……”

歎息著自己的學問無人欣賞,相廣成道:“因這火與木暗合了天道,故才有了更耐燒的木炭。”

陳榕笑看他:“沒燒過火?”

“貧道自是燒過的。”

“那平日裡你就沒發現,木材隨便燒,最後會變成灰燼?”陳榕道,“不也是暗合了天道的火與木,怎麼就沒變成木炭?”

相廣成無言以對。

陳榕道:“我告訴,因為木材若敞開了燒,外部是富氧狀態,木材中的碳與氧氣結合生成二氧化碳氣體飄走,由外而內,最終所有的碳都變成二氧化碳氣體,隻剩下一些礦物質,即我們能看到的灰燼。而將木材點燃後隔絕氧氣,木材便是不完全燃燒,木材表麵迅速碳化,熱量烘烤內部,使得水分和乾餾物揮發出來,最終得到熱值更高的木炭。”

聽得目瞪口呆的相廣成:“……”

若他並非寄人籬下,他也要冷冷地學她說上一句:說人話。

陳榕笑了笑,並不準備進一步解釋,隻道:“相道長,我知道你是希望探求‘所以然’的那種人,而這世界的真相,遠超你想象。我所知的,也都是我老師傳授於我,而如今我願意將我所知都告訴你,那是另一個與你迄今所學截然不同的體係,你想學麼?”

她所知的,也不過就是經典體係的一些知識。至於這世界真正的真相,什麼波函數、量子世界的概率性……連她都看不懂記不住,那還是算了吧。

相廣成忽覺心臟的跳動猛烈了起來。

陳姑娘說的沒錯,他確實是喜愛探求真相的那種人。方才她說木材與木炭的那些話,他絕大多數都聽不懂,可他莫名覺得,她是真的知道。

他是個真道士,他卻又不是個合格的道士。修道為求長生,可他並不求長生,他甚至都沒看過幾本道藏經典。

他隻是覺得,一種材料加另一種材料,出現一些或神奇或普通的變化,這件事很有趣,而他想要知道為何會如此有趣。

相廣成看向陳榕,壓抑著心中的激動道:“貧道想學。現在就拜師嗎?”至於之前對未來危險性的想象,早被他忘到了腦後。

陳榕一愣:“拜什麼師?”

相廣成也是一愣:“陳姑娘學的不是不外傳的傳承麼?若不拜師就教給貧道這個外人,陳姑娘的老師不會介意?”

陳榕想,她的中小學老師們當然不會介意。

“不會,我的老師們很大方的。”陳榕想了想道,“道長若彆扭,就當我是代師傳的吧。”

相廣成立即應道:“貧道認為可以,今後便要多多請教陳師姐了。”

陳榕:“……”行吧,師姐就師姐。

見相廣成毫無戒備地踏入了名為義務教育實則“找到幫手她就可以脫身”的大坑之中,陳榕麵上帶笑,心裡樂開了花。

光弄個香皂的配比她都花了一整天,以後每一個不同批次的原料來,她都得重做實驗,想想都頭禿,如今相廣成自願來幫她,簡直是小天使啊!

陳家堡目前正在進行如火如荼的建設,陳榕作為“總設計師”,把任務都分攤下去後,需要做的事就沒那麼多了——因此之前她才能三天兩頭往慶平跑。

陳榕把主塔一層的禮拜堂作為學習室,還讓小蓮寫下培根名言“知識就是力量”,貼在牆上作為標語。她是臨時老師,學生除了相廣成,還有翁茯苓。

翁茯苓是她內定的陳家堡禦用醫生,當然需要基本的科學素養。

而在正式的學習開始之前,陳榕也從相廣成的事情裡得到了一點靈感——她讓武力帶上沒有事做的人,去官道與通往陳家堡的山路交叉口等候,萬一有流民經過,就在自願的前提下邀請他們加入陳家堡。

雖說吧,陳家堡的住房還沒建起來,可主塔那麼

大一個地方呢,有的是地方打地鋪。沈婆婆管著的被服組一直在有條不紊地工作著,已經有了一些成果,足夠沒鋪蓋的流民們用的。采購組剛回來,食物充足。葡萄酒又剛賣了一批,目前陳家堡存銀兩千多兩,就算這期間一點收入都沒有,妥妥地可以撐一年以上。

當然,若陳家堡成員不斷增加,每日生活成本提高的話,就是另外一個時間了,可無論怎樣,撐過這個冬天完全沒問題。

陳榕沒當過老師,也不確定從哪裡

開始講更好,便乾脆按照自己的理解,從這世界的組成開始說起。而且,考慮到轉換成本問題,她直接用上了她學的術語、符號,至於相廣成和翁茯苓二人,他們學習現代科學,本就是全新的體係,成本就在那了。

“萬物由原子組成。”

陳榕由這句話開始了她的課程。有一位資深的科學傳播者曾說,若世界發生了一場大災難,人差不多都死光了,科技全毀,這時候如果想給未來的幸存者們留一句話,那麼那句話應該是:萬物由原子組成,而且具有波粒二象性。

陳榕截留了後半句話,那對眼前的兩人來說太過超前。

甚至,陳榕連原子可以再細分為原子核和電子都沒說,免得起初就勸退了他們。萬一以後說到化學鍵問題,再細說好了。

在陳榕說原子肉眼不可見,是組成這個世界的最小單元後,思維更快一些的相廣成皺眉問道:“那五行在何處?金木水火土,這五行都是原子的一種,抑或連它們也都是由原子組成?”

陳榕還是有些欣賞相廣成的腦子的,可以迅速將兩種體係對照著看。

但她冷酷地說:“五行不占有真實世界的任何位置。原子便是原子,即便我們如今用眼睛看不到,它也一直在那裡,而非虛無縹緲的五行可比。我曾說過,我所學體係,是這世界的真相,你們若想學習,便要拋去舊有觀念,就像一個嬰兒一般,全盤接受我所說的。”

相廣成和翁茯苓都皺起了眉頭,臉上或多或少有些迷茫。

陳榕又接道:“當然,我這不是讓你們放棄思考,恰恰相反,你們需要時時刻刻地思考。但你們的思考需要建立在一個正確的體係之上,沒有足夠積累的思考是無意義的。”

化學沒學好就去想什麼水變油,物理沒學好就去想什麼永動機,那不是開玩笑嗎?

“既然相廣成提了,我們就從五行說起。金木水火土,先說金,何為金?黃金?所有金屬?我們目前已指的金屬有金、銀、銅、鐵、錫、鉛、鋅等,每一種金屬,都由某一種原子組成。金有金原子,銀有銀原子,銅有銅原子。木,木是植物,種類繁多,但都由一個個細胞組成,而組成細胞的,依然是各種原子,有碳原子、氧原子、氫原子,這些是最常見的。水,水裡麵可不是水原子,水是水分子,而水分子由氫原子和氧原子組成。火,火是一種發光、發熱的現象,根據對火定義的不同,可以有不同解釋,若你認為火是火焰,那火就是燃燒反應周邊區域的空氣分子因被加熱而高速運動後產生的發光現

象,若你認為火是反應的本身,那它就是許多種分子的混合物。土,土是無機物和有機物的混合,那種類真是多得數也數不清。”

陳榕是第一次講課,邊思考邊將自己的思考過程說出來,稍微有些亂,看到相廣成似乎有話要說,陳榕笑道:“我知道你想說,五行並非我所說這些實在的東西。可這世界是實在的,你如何用一種概念上的、虛幻的東西來描述它?你放心,今後我會用一個個實驗來向你們展示,我所說的這些,都是真正存在

的。”

相廣成眉頭依然皺著,卻把話暫時咽了回去,畢竟他自己說要拜師學習,總不能砸場子。

陳榕繼續道:“今日我說的,隻是在為你們推開一扇大門,讓你們從門外看一眼我所知道的那個體係是怎樣的,聽不懂記不住也沒關係,今後會再講。”

聽陳榕這麼一說,這兩人才稍微放鬆下來,否則若以後都是這樣聽天書似的內容,那他們怎麼可能學得會?

“但我們探求真相的方法,今日卻可以記住。我們主要使用的是觀察法和實驗法。比如翁茯苓你觀察到你跟你父親接生產婦存活率的方法,即為觀察法的一種,再比如相廣成你的那本小冊子可以認為是完成實驗法後的實驗報告。”

聽到陳榕舉的關於自身的例子,相廣成和翁茯苓都微微點頭。

陳榕繼續道:“我們提出的所有理論或猜想,都要有證據。這個證據可以是觀察得出來的結果,也可以是實驗得出來的結果。不同種類的證據力度不同,而可信度如何判斷,我們可以今後再探討。有一點,隻有可證偽的猜想才有意義。什麼是可證偽?可證偽的字麵意思是,可以被證明是錯誤的。注意‘可以’二字,這代表一種可能性。有辦法證明某種猜想是錯的,則某種猜想具有可證偽性,但並不是說它就是錯的。”

陳榕又舉了個例子:“我們假設,房間裡有一條會噴火的龍,但這龍和它噴的火我們肉眼看不到,人手摸不到,感覺不到它的熱,也聽不到它的聲音、聞不到它的氣味,那麼,‘房間裡有一條會噴火的龍’這個說法,可證偽嗎?”

相廣成和翁茯苓想了好一會兒,相廣成道:“不可證偽。人隻可用眼、鼻、耳、手來感覺它,若用任何方法都感覺不到它,又如何說它存在?”

“沒錯。有人可能會說,那又如何說它不存在?是啊,我們無法肯定。一個存在不存在都無法用任何方法感知的東西,你如何去探究?這就是沒有可證偽性。當你們將來學得更深入,自己做研究時,記得不要給自己預設這樣不可證偽的猜想。”

經受過義務教育和曾看過許多科普著作的陳榕其實還有很多理論想說,但她覺得一口氣吃不成個大胖子,今後有的是時間。

“那麼這一堂課,我們先來看看,我們看不見摸不著,卻真真切切地圍繞著我們,影響著我們的某種東西——空氣。”

相廣成和翁茯苓走出禮拜堂,感覺到頭昏腦漲的同時,都有種莫名的興奮。

這世界從今日開始,不一樣了。

在翁茯苓帶著她課堂上做的筆記去溫習時,陳榕把相廣成叫住了。

“相廣成,你還有事呢。”陳榕笑得十分親切。

相廣成看了眼已離開的翁茯苓,含笑道:“不知陳師姐叫貧道還有何事?”--

陳榕道:“彆看了,翁茯苓沒有你的高工錢,你是實驗員她不是,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