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孫秀家中住了一晚,一大早便分道揚鑣,沈清和孫秀一路往北返回北平,而崔淼則是一路向南前往鳳陽。一路快馬加鞭,臨近傍晚,崔淼便進了鳳陽的地界
,再有半個小時便能回到家中,崔淼卻勒了勒韁繩,讓戰馬慢了下來,或許是近鄉情怯吧,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李翠蘭。
崔淼不得不承認,這個為了兒子可以犧牲一切的母親,不知不覺間早就走進了他的心裡,如今的分量,可以說與崔女士不相上下,或許是因為這具身體與她血脈相連的原因吧。
慢悠悠的走了一陣,崔淼調整好心態,加快速度向家中趕去。來到家門前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翻身下馬,敲了敲院門,牽著馬站在門口等待著。
沒過一會兒,門前傳來動靜,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誰啊?”
崔淼一怔,隨即答道:“華兒,是我,大哥回來了。”
雖然近兩年未回,但書信卻每隔一段時間就寫一封,李翠蘭非常喜歡王華,每每誇讚他是個懂事乖巧的孩子,便做主收王華為義子,所以才會有如今的稱呼。
裡麵沉默了一會兒,又響起了響動,應該是取下門栓的聲音。“吱呀”一聲,大門被拉開,王華小小的身子出現在大門前,待看清門口的崔淼時,一下便撲了過來,抱著崔淼的腰身,哭著說道:“哥,你可回來了,母親、母親她病了。”
崔淼聞言一怔,急切的問道:“何時病的?可有請大夫?”
王華哭喪著小臉,淚眼朦朧的說道:“請了,大夫請了好多個,藥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見有起色。如今母親都下不了床了。”
崔淼拉著王華往院裡走,把馬匹栓在牛棚外的柱子上,快步來到李翠蘭的臥室門前,崔淼喚道:“母親,兒回來了。”
躺在床上的李翠蘭怔了怔,隨即看向王華,苦笑道:“華兒你瞧,母親又想你哥了,總覺得你哥回來了,就在你身邊站著。”
王華擦了擦眼淚,拉著崔淼來到床前,說道:“母親,哥回來了,這次是真的,不信您摸摸。”
李翠蘭看著崔淼,渾濁的眼神亮了亮,伸出枯槁的雙手有些猶豫的伸向崔淼的臉,被崔淼一把抓住。崔淼眼圈泛紅的說道:“母親,是兒子,大郎回來了!”
溫熱的體溫讓李翠蘭意識到麵前的這個就是崔淼,她聲音微顫的叫道:“大郎,你回來了,真的回來了。好,好啊!”
李翠蘭原
本便蒼老的麵容,現在更是沒了人色,兩鬢斑白,隻有稀疏的幾根黑發,握著的雙手皮包骨硌得人生疼,身上傳來混合著藥味的奇怪味道,崔淼沒想到她竟病的這般嚴重。
“母親,您病的這般嚴重,為何不讓人稍信給兒子?”
李翠蘭摸了摸眼角,溫聲說道:“母親知曉你在外打仗,處境凶險,又怎麼忍心再讓你分心?況且家中有錢,請得起大夫,你回來不過是徒增煩惱,多個擔憂的人而已。”
崔淼明白即使李翠蘭稍信,自己身在雲南也定然收不到,但至少心裡有數,若不是這次他獲準歸家,還不知能否見李翠蘭最後一麵。“母親,待明日我去城裡打聽打聽,定請個好大夫給你治病。”
李翠蘭渾濁的眼睛更加黯淡,歎了口氣,說道:“大郎,不必麻煩了,母親的身體母親清楚,已是強弩之末,能在臨死之前再見你一麵,已經是老天的恩德,母親很是感激。家裡的錢都是大郎用命換來的,留著給你們兄弟二人置辦產業,娶妻生子,沒必要浪費在母親身上。”
王華沒忍住哽咽出聲,雖然和李翠蘭相處時間不久,但李翠蘭的真心相待,早就讓王華心裡的隔閡消失,他是真的把李翠蘭當做了母親,奈何天意弄人,如今李翠蘭竟病的這般嚴重。
崔淼強忍著淚水,說道:“母親,您這麼說,兒子有愧啊!”
李翠蘭緊緊抓著崔淼的手,眼淚也流了下來,說道:“大郎,在母親心裡,無論是以前的少不更事,還是如今的成熟果敢,大郎是最好的。母親這輩子無甚憾事,唯一過不去的,便是那年犯得過錯,以至大郎不能科考,日日遊走於生死邊緣。母親愧對崔家的列祖列宗!”
“母親,兒子現在很好,受王爺賞識,賞賜不斷,錦衣玉食。多年來未能在母親膝下儘孝,是兒子不孝,若母親再為那件事苦惱,兒子心裡會更加愧疚。”
李翠蘭說了半晌話,精神有些不支,臉色看上去更加難看。
“母親,您休息會兒,兒子就在床邊,哪兒也不去。”
崔淼坐在床邊,握著李翠蘭的手,看著她沉沉睡去。:,,,